本色生活之烟火味道

本色生活之烟火味道（散文）


■ 文/于文华

纯粹。直接。本真。简洁。烟火直面人生沧桑岁月，以物质的方式，存活于世。

谁家灶头无烟火。世上有多少户家庭，必有多少灶头，相对应的，就有多少烟火的味道。与其说一地有一地的风味，毋宁说各家各有其特立独行的口味，各人有其不同凡响的喜好。这是一种生活习惯，更是平淡日子的历练。

日子是从乡村女人柴火灶点燃的第一把火开始的，是各家各户烟囱里飘荡而出的炊烟，相互缠绕、簇拥、纠结、飘散开始的，是从小米粥小白菜的香味，面拌汤与黄米面条香味开始的。离开了烟火的悉心呵护，或者说缺少柴米油盐的鼎力相助，日子就成了冷灰死灶的一团糟。一个烟火旺盛的人家，必定是一个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的人家。日积月累，天长日久的积累与沉淀，自然形成勤俭持家的好家风。潜移默化的遗传与积淀，形成一个家庭有别于他人的一些习惯与特征，这种习惯特征，无形之中也赋予其家庭成员卓然不群的血脉与秉性。观其家族与其的父母举止言行与为人处世态度，就不难发现后辈性格或豪放潇洒，或节俭小气，或老成持重，或开朗活泼的出处与渊源。一样的柴火，一样的烟火，做出的饭菜绝然不同，除了加工手法有所区别，除了人的心性、品质，更为主要的是由积淀传承不同、人文素养不一样决定的。

不藏不避的烟火，不遮不掩的烟火，一直伴随着人前行的每一步。木柴、麦草、庄稼桔梗等杂物烧出的铁锅饭的香味与气息，绝然不同于液化汽、电磁炉等现代炊具做成的。前者原始、本色，散发出自然的气息，有一种原汁原味，本真自然的饭菜味道，且一直潜伏在味蕾与记忆深处，一看见熊熊燃烧的猩红色火苗，热烈赤诚地舔着黑黑的锅底，让水沸腾、涌动出朵朵浪花，将肥美羊肉、喷鼻鸡肉的香味，彻彻底底、完完全全释放出来，促使烟火的本色味道，借助锅与饭菜的传递，抵达人的肠胃与灵魂，勾引与复苏人的所有记忆。后者虽则现代、时尚，来的快捷、方便，适应于现代人快餐速食生活，但丢弃了饭菜加工、煮沸的中间环节，食物营养未能充分释放出来，食之缺少某种韵味、某种节奏。

不食人间烟火，不知生活真谛。一些文字，一些词语，历经仓颉造字后多年的打磨、历练，其含义的丰富性、复杂性与指代意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让人体察出祖先的聪慧与汉字的博大精深，尤其在烟火一词中得到了验证与凸显。书生意气，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年轻人，鼻子里尚未体味酸甜苦辣咸，口腔里还未品尝喜怒哀怨乐，肠胃里也未咀嚼悲欢离合人生况味，说话自然不切实际，不着边际，好高骛远，做事不合规范，好大喜功，只能在严峻的事实与冷酷的现实面前碰的头破血流，接受惨痛教训。朋友的儿子高中尚未毕业，未跟父母打一声招呼，也未留只言片语，独自跑向广阔天地体验生活，想体察百姓本真生存状态，挖掘大众百姓最原始、最基本、最自然的命运轨迹，以期在文学创作上大有作为。想法无可厚非，出发点也说得过去，可离开父母温暖之巢，连最起码衣食住行生存都是问题。在餐厅替人端过盘子，打扫过卫生，在建筑工地当过小工，被人使来唤去，搬运过砖头与砂石水泥，也给人发过小广告，推销过电器……走马灯似的换工作，居无定所，食无定时，饥一顿，饱一顿，不要说养活自己，连基本的果腹有时都难以达到。我对他的处境非常担忧，启发朋友何不四处找找。朋友淡然一笑：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偌大世界，哪里去找。再说他是小伙子，鼻子里呛些烟火，吃些苦头，自然而然自个儿就会回来。果不其然，大半年时间过去后，其子主动给家里来电话，泣不成声说：爸爸，我想回家！继续读高中，上大学，你还要我吗？朋友赶紧说：来吧，孩子，家里的门永远向你敞开着。经历磨难、艰辛生活考验的朋友之子，发愤努力，如愿以偿考进了一所不错的大学。而吃过几十年盐醋，口鼻里呛过几十载人生烟火，历经春风、夏阳、秋雨、冬雪磨练之人，人情练达，自会淡定从容面对一切困难。这里的烟火味道，从一般的字面意义，从烟火的表象，经过时间的积淀，生活的考验，岁月的磨击，纠结、提升、转化，扭身一变，华美亮相，成为生活智慧、生存之道。

吃五谷杂粮，品人间烟火。从清晨起床开始，早餐店的烟火就开始飘散、缭绕，钩织出一幅生活世相图，目力所及，除了捕捉到苍葱翠绿的树木，姹紫嫣红的花朵，随意溜达的人群，流光溢彩的灯火，五颜六色的广告，就是为过日子奔生活而忙忙碌碌的芸芸众生，就是为家庭子女而辛苦跋涉的各色人等。路边大大小小，或装修时尚豪华，或简单随意装饰的店铺里，卖日杂的卖日杂，卖百货的卖百货，卖服装的有专门的裤行，童装店，时尚新潮女子店，中老年服装店，电器则有海尔电器专卖店，电视、电脑、洗衣机、冰箱都有分门别类的专卖店。早点有豆浆、稀饭、油条、臊子面、牛肉面，糕点有麻花、蛋糕、桃酥、饼干，马路边上，有卖西红柿、黄瓜、茄辣子的，有卖高原夏菜、包菜、萝卜、豆腐豆芽的，有卖桃子、香蕉、苹果、秋子、白兰瓜等各式各样水果的，显示出本色生活最真实的一面。人不多，但也不少，从上城延绵到各大街小巷，虽是小本买卖，但若细水长流，总也不会干涸。只要人勤快，肯吃苦耐劳，就会有收获，就会有得赚。有时随意走走，自会抚摸感触到溢满人间烟火的味道。遍处都是生龙活泼的人间烟火，便感觉到活着的实在与幸福——人间烟火，多么美丽、简单、随意的温暖，多么贴切、自然、自在的安慰。给父母家人做一顿可口的饭菜，过无需刻意伪装，无需矜持的普通生活，安静、从容、散淡地活着，又谁说不是一件惬意幸福之事。还有摆地摊兜售各式各样东西的草根百姓，有绣花针一针一线精心加工好的枕头、鞋垫、绣花鞋等，有各式各样居家过日子必不可少的各种针头线脑，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小制作……零零碎碎，充斥着人的四围，体现出生活的真切与实在。

街上包子饭馆的烟火，从开门升起炉火，就不再停息，大铁锅的水一直沸腾，蒸笼始终雾气腾腾，有人吃包子，无论肉馅的、粉条土豆丝馅的、豆沙馅的，立马上锅，几分钟即可端之桌上。吃包子的，都是日日闻惯烟火味道的芸芸众生、普通民众，除了附近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跑运输的货车司机，进城想尝个鲜的乡里人，也有家里饭前来了亲戚，一时来不及做饭，提几斤包子，冲几碗紫菜虾米汤，省事省力，且皆大欢喜。达官贵人、商贾富豪、名流贤士、早已厌倦、鄙视烟火气息，整日进出高档酒楼，忙不完的生意，应接不暇的应酬，每天鸡鸭鱼羊肉，吃坏了肠胃，熬坏了身体。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里人去公园跳舞、散步，街上随意溜达、消闲，而遍到四处的建筑工地上烟火正旺盛，浓烟里飘散出饭菜的香味。劳累了大半天的农民工，收工回工棚先抽根烟，喝口水，洗把脸，到水池边冲冲脚，提饭缸子打一碗炒菜捞面（或者是臊子面），筷子上戳两个馒头，圪蹴在伙房外面，抑或随意蹲在某处，个个吃得狼吞虎咽。不是饭菜有多香，多可口，也不是包工头大发善心，伙食办的有多好，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抹灰、放赚，推着架子车跑来跑去——水泥、沙子、水泥按比例倒入搅拌机里，抬着沉重的钢筋水泥，一车车不厌其烦地放到升降机上……汗水渗透了衣服，双脚站立的酸困，高强度的劳动，喝一杯白开水都觉得分外香甜，何况是经烟火烹饪的饭菜，能不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食物，能不感激生命的赏赐。

烟火人间，因为有了烟火的熏烤，才有生活的味道。许多沧桑的往事，许多鲜活的记忆，虽经时光的烟熏火燎，被沾染上岁月的灰尘，刻上了日月的痕迹，但只要擦去外表的迷离，就会露出深邃的内涵来。闲转时，曾发现在一处租房外，一男子点燃木柴，烟熏火燎烧一块肥猪肉。肉被火烤的吱吱冒泡，早已焦黑焦黑，他仍在专心致志地熏烤，不觉兴趣大增，上前询问：你是南方人吗？是在加工腊肉吗？那人有30多岁，精瘦而干练，友善地笑笑：是的，老家在安徽。好久吃不到老家的腊肉了，想做一块尝尝。虽这么做的不地道，但多多少少能解个馋，老家腊月里，家家户户做腊肉。有些人家一头猪都熏成腊肉，能吃大半年。我不觉来了好奇心，腊肉熏起来难不难？也不难。啥事会了就不难。将洗净的猪肉切成条条块块，重的有四五斤，轻的也有一两斤，然后将肉抹上盐，再放进坛子里或木桶中，让盐渗透到肉的各个部位，一般要腌五至七天，而后再将肉取出，挂在通风处，将水滴干，使肉收缩，这样便可以熏烤了。有些地方熏制腊肉多用谷糠、花生壳、锯木灰等，也有选用柏树枝、甘蔗皮、椿树皮或柴草火，或挂于烧柴火的灶头顶上，或吊于烧柴火的烤火炉上空，利用烟火慢慢熏干，也有的人家将凉好的猪肉挂在灶上面，一边烧柴取暖做饭，一边便可以将肉熏制好，一举两得。烟不能太浓，也不能太淡。如果浓烟滚滚，熏出来的肉则烟味太浓，色变黑、味变涩，淡了则不容易上色。让柴烟袅袅，文火慢慢熏染，加上经常翻动肉块，才能熏得嫩黄，熏出香味，待肉内的水份慢慢熏干，除去肉内的腥膻后，不仅色香味俱佳，还能防腐防蛀。听了如此讲解，才得知味道醇香，肥不腻口，瘦不塞牙，风味独特，营养丰富的腊肉香味不仅是烟火熏烤的，也是生活智慧与生存哲学的最佳展现。

其实，说到底，烟火的味道就是本色生活的味道，就是居家过日子的味道，这味道经季节的淬火，岁月的锻打、时光的磨练，才散发出迷人的醇香。一个涉世不深的人，一个蜜罐子里泡大的人，一个温室里长大，没有经历风霜雨雪摔打，没有经受苦难煎熬生活磨练的人，无法领略其真正的独特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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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13 20:08 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