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问候
你咧着嘴巴笑,眼睛在镜片后闪出光芒。
不变的清澈。像孩子一样明亮。
可是,你去了哪里?
电脑屏上挂着你写的……
春天来了,了无生机的吊兰闪出新芽,你说:“这是个好兆头。”
你咧着嘴巴笑,眼睛在镜片后闪出光芒。
不变的清澈。像孩子一样明亮。
可是,你去了哪里?
电脑屏上挂着你写的一篇书评剪报。因为你的这篇文章,我去买了书来读,还对书评里你叙述内容的一句话探究了一下,划出来,想有机会请你“答疑”。
书桌边,湖蓝色封面的《中国儿童文学史略》很醒目。扉页上有你亲切的题词签名。记得创作选题之初,你已经有了比较深入的构想,却突然感到不满足,决意要更“有意思”的表述。此后,我从报刊中见到你进行一直感兴趣的一些其他学术工作,文字尽显你沉浸其中的兴奋。然后有一天,我收到你写儿童诗和任溶溶老先生的文章,你说这几年其他那些工作看似与此无关,其实很有帮助,拓展了思路,现在写成的一点草稿,请大家“提意见”;陆续又有其他几篇……
收到书时我正陷在浮肿和疼痛中,以地板为床来对付窘状,眯缝眼睛分辨行文,昏沉的头脑里很快冒出一条通道,不可抗拒的力量拽着我如骏马般神气扬扬地穿行草原。读完全书,我却放不下它,立即又开启第二轮阅读。至今它仍在我触手可及之处,悄悄地老旧,带着折痕、书签条、便签纸、铅笔涂写的印迹——曾经想到:将来把书带给刘绪源看看!还等着告诉你:有买不到书的人联系我,让我帮忙找这本“很想读的书”。
你去了哪里呢?
抬头瞧见《听雪集》《笔记》——是你!我心底说。这两本书是你赠送的,因为我“可能会喜欢”。是的,它们的装帧、内容和翻阅时的手感散发出山野清晨的气息,我迟迟不将其归入大书架上。你,多么喜欢把好书赠予大家!多年前交通不发达的暑天,你还曾顶着烈日挤公交车、步行长长的路为病榻上的我送去“可以一读的好书”。
转身,我又顿住,那儿竖着你认为了不起的上下两册书。它们即将面市时我才得知你生病。看到你,你告诉我书讯并叮嘱:不要买,书出来我就寄给你!我悄悄许了心愿希望你遗忘这件事,即便没有病情,你都是个时间完全不会够用的人,你的头脑也需要思考和装下太多重要得多的事情,我不愿让你花时间和精力(这也是这些年来我几乎不跟你联系的原因,而你却一直以自己的方式给予我问候与关切)。有一天,它们还是从你那儿飞到我这边。
倏然要把跟你有关的东西归集去我的书房外面。
又停下。让它们都原样;顺其自然。
席地而坐。你的著作和文章剪报等排列在专柜中,而在屋子中央老写字台下方搭起的“书柜”上,也总是会有你的一两本书。此时抽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停留在极喜欢的《曾卓的火车,不再回返》。初次读完此文,我找到曾卓的诗作《没有我不肯坐的火车》;第二次读后,我暗想:因为你,曾卓先生是幸运的啊……在读你的散文随笔时,我也很深地领受到作品之好的神力,因此,熙熙攘攘的喧嚣陡然变成丰饶田野上的风光,我惊异着、享受着,甚至冒出自己不必再写的念头。
“他登上的火车,慢慢地,永不回头地开远了。”“他的书仍在读者心里流动,它们将陪伴一代代的读者,继续寻找那更温暖、更美丽的世界……”
空寂。紧挨书桌的书架上,你从土耳其带回来的蓝眼睛说着你的话语:“啊,你知道蓝眼睛,太好了!”我还听见:“本以为死定了的风信子,发芽了、快开花了!绿叶秃尽的梨树,已经开出花来。别的花,也都生机勃勃。这是不是好兆头?”风轻轻吹。风信子冒出了花苞。你去了哪里呢?
无边无际之中,唯一不变的是:你依然是我们尊敬的老师,是我们亲爱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