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意识流
天空的乌云聚拢着,仿佛一只章鱼在天空弹射,它向上跃动着身体,随即,无数只章鱼在弹射、在喷墨。在曾经澄碧如海的天幕上,仿佛正上演一个故事,从高铁的车窗往天上看,一切都变幻莫测……
雨,落下来。
旅途忽然明亮起来——车窗被闪亮的雨线织满,天地间一片模糊。
进高铁站前,站在红外线体温探头面前,我忽然想起了父亲的水银体温计。和其他农村孩子相比,我很早就认识了体温计。父亲是一名赤脚医生,学的是兽医,他的体温计一头是水银,另一头系着一根细线,细线上有一个夹子。使用前要甩一甩,然后将体温计插入猪的身体。夹子夹在猪毛上,防止体温计在猪嗷嗷叫着跑动时滑脱。
高铁开始提速,窗玻璃上的水珠成群游动,欢快地摆动着尾巴。列车带我们穿过楼群,进入蓊郁的田野。车窗外是一片片起伏的绿色的蛙声。
平板电视机悬挂在我的座位前。多年前,莺歌牌电视机在我们村十分流行。邻居家刚结婚,买了一台“莺歌”,那年冬天全村的小伙伴们都赖在他家,坐在他家的床上看《萍踪侠影》。10岁那年,我家终于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虽然只是杂牌货,但我们已很满足了。多年之后,我为新研发的等离子电视写推广文章,有一篇《电视机发展史》,遗憾的是,后来更换笔记本电脑,这篇文章也丢失了。去年我家把“歌华有线”停了,我才突然发现,已有好长时间没有看过电视了。
思绪沿着轨道前行,那个10岁的少年站在我面前。村里上映露天电影,邻村小伙子自行车的前杠上坐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他们像一道风景,飞快骑过菜园的篱笆,在乡村的夜色中翩然而至。一天晚上妈妈剥棉花的时候,爸爸给妈妈买回来一条红裙子。穿起红裙子的妈妈,立刻年轻了许多。
小时候,自来水还没有接到农村,家里吃水都在河里挑,水缸里的水用明矾澄。水灌进能装三五斤的红泥茶壶,用屋场前茶树晒的两三匹叶子,就能泡一壶茶。我小时经常在河里捧水喝。那时的自来水,代表着美好的城市生活,一度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高铁带着我,一路向前奔跑,仿佛一直奔向现代生活。高铁站建在了我的家乡潜江。江汉油田包围着我的家乡,用电十分方便。人们把钢锯条接上电,丢进水桶里烧水。后来有了“热得快”,成为烧水器具的新的替代品,它比钢锯条烧水更安全,可烧喝的开水,也可烧一桶热乎乎的洗澡水。
高铁平稳匀速地向前飞驰,有关记忆的片段,也在我脑中嗖嗖闪过,使寂寞的旅途充满乐趣。我不禁哼出歌来,高铁正带着我奔向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