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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种子要飞

2023-03-20抒情散文宁雨
朋友说,遇到一只奇特的鸟,羽纹华丽,头顶五彩花冠,却不知道名字。其实,那只鸟叫戴胜,又称“花咕咕”,跟灰雀、麻雀与斑鸠相比,的确太鲜亮、太出挑了。

眼下,还不是戴胜的繁殖季。……

朋友说,遇到一只奇特的鸟,羽纹华丽,头顶五彩花冠,却不知道名字。其实,那只鸟叫戴胜,又称“花咕咕”,跟灰雀、麻雀与斑鸠相比,的确太鲜亮、太出挑了。

眼下,还不是戴胜的繁殖季。单独一只闯入城区,一定为了食物。小区垃圾箱附近就有珍珠斑鸠与麻雀纷纷坐窝。

那天,去滹沱河,期望邂逅一只或大或小的戴胜。

初春,大河两岸的滩地依然铺满冬日的苍黄色调。只有俯下身子,在腐枝败叶下仔细翻找,才能发现星星点点的绿意。彩虹桥底下,有摆摊儿卖风筝的。花里胡哨的蝴蝶风筝、蜻蜓风筝,也有霸气的海怪风筝、斯斯文文的蜈蚣风筝……背风向阳的地方,一张风筝墙,各式风筝一拉溜排布开去,调节了山野间荒寒的色调,别开生趣。

风筝,也叫纸鸢,意思是纸糊的老鹰。老家有那么多善糊风筝的人,有小孩子,也有老年人。一忽儿,他们都不见了。或者长大,飞到了城市。或者老了,沉入土地深处转世重生。风筝,反倒变成了城里人独享的游戏。

年轻时,觉得母亲与家庭,仿若放风筝的人,把风筝放到天上去,却总是紧紧地控制着手里的线轴,让那当风筝的孩子不得自由。实际上,放风筝的人,何尝不想自己是一面风筝,飞得高高的,不再操心那些琐细烦人的烟火事儿。

一两只失群的雁,高声呼号着从天际飞来。这应是北归的雁阵吧。孤雁,堪称雁阵的显者。雁与人之间,多少年来,恩怨累累。比如,曾在某处看到卖雁蛋、雁肉的摊贩。说是圈养,叫人心里不是滋味。人类已经驯养了猪、鸡、牛、羊、孔雀、鹌鹑与麋鹿,有吃喝,有使役,这些动物,早已经温和认可了与外界的依从关系,何必无休止地觊觎更多的生灵呢?

人,落草于大地,偏以飞翔为梦,又疑心重重,期望解梦。假若梦到自己飞,又怕是病态,简直是解不开的矛盾。动植物,可比人类聪明多了。

滹沱南岸,无数条曲曲折折的小路连缀成疏疏密密的网格,把树木、麦田、菜园与村庄尽收其中。脚下有条小路,将枯黄的草滩和枝杈分明的老刺分割得泾渭分明。槐树尚未发芽,它们体内正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像一个体泵,把贮藏一冬的津液,从根系最末端泵上来,灌满枝枝杈杈。树皮已经膨胀得黢黄,芽孢悄悄分化,哪些为花,哪些作叶,早在深冬决断过了。木兰的花苞,俨然一根根竖起的狼毫笔,毛茸茸的笔尖在阳光下闪着光,既雅致,又庄重。

最有趣的是,树杈上缠缠绕绕的地梢瓜。地梢瓜,又称“呆瓜”。呆瓜不能吃,长相却很好看。秋天,在玉米秸秆上,在小树枝上,不经意间就能见到一株呆瓜。绿色瓜藤上一叶一瓜,像小小的纺锤,两头尖尖,中间是圆溜溜的瓜肚子。碎碎阳光里,风干了一冬的呆瓜蒴果,呈银褐色,慈悲的,智者一般,低眉微笑。瓜皮不早不晚地爆裂开来,长着洁白羽翼的褐色种子鱼贯而出,它们手牵着手,随时准备飞翔的样子,呆萌而圣洁。

其实,命名呆瓜算是件很可笑的事。这种有智慧的植物,经秋经冬,经风经雪,藤蔓分明已经枯死了,却敏锐捕捉着季节的信息,只待雨水时令的招引,才果断打开种壳,在一场场刚劲的北风、柔韧的南风里,快快起飞,抵达更遥远、更辽阔的地方。

很多种植物的种子,跟鸟类一样,自带翅膀。呆瓜,蒲公英,当然还有蓟。这些属于草本。木本的,有杨柳,还有榆与黄栌。

在所有会飞翔的生灵中,羽人也真实存在。造飞机的人,造火箭的人,造宇宙飞船的人,或许就是羽人隐匿的后代。羽人,是人类最珍贵的品种,但他们不肯再以翅膀示人,而是以制造翅膀为业。

农历二月初七,将交春分。春分有三候:初候,玄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今天,地梢瓜的种子说,终于要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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