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那个早晨,我正在听一首歌,童年对《童年》。我很好奇,一个萝卜大哟,哦,一个人叫罗大佑,他是怎么从大变小,谁保佑着他,钻进了收音机:“池塘边的榕树……
人在北,南便是一种诱惑和追逐。
那个早晨,我正在听一首歌,童年对《童年》。我很好奇,一个萝卜大哟,哦,一个人叫罗大佑,他是怎么从大变小,谁保佑着他,钻进了收音机:“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这时候,其实不是夏天,是北方的冬天。冬天嘛,比夏天更需要南,所以如果有谁跟我说,南啊,其实是一种乐器,南啊,后来还演奏一段乐曲,它们都距离遥远——我会笑他,或者哭起来。
如果我哭起来,是因为北方冬天的早晨冷,因为我家的房子,坐北朝南。太阳必须慢慢转,转上南山头,才能照耀我的头。我需要快快见到南。
南,在我还小的时候,真是一种难。
初中学校,在村南五里,这是我能抵达的最南。可是课本上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江是长江了,江南,风景却不谙。人也开始不安。从北方的一座山,怎么才能抵达南方的一条江,然后,才是江南。
梦和现实都无法抵达的,就留给岁月。那些岁月里,我必须熟悉,课本里的种种南,屈原、都江堰、岳阳楼、临安、伶仃洋、虎门、井冈山……哦,还有,荔枝和凤梨,阿里山和日月潭,北回归线和赤道,企鹅和南之极。
也有些南,它不在课本里,我要了解它,这就很难。比如,我在化学课的课桌下,偷看罪过罪过的闲书,“若到江南赶上春”,老师一声咳,吓得我,眼波横和眉峰聚,口中还是顺利说出了氯化钠和硫酸;等到下课,急急去翻,若到江南赶上春,哦,下一句,记住了,千万和春住。
千万和春住,跨越五千里,第一次来南方。不是旅游,是工作,是岁月和生活推着我,步步向远,步步向南。早晨到街头,品南国风味。明明晴空朗日,怎会瞬间飘雨?食客习以为常,碟碟碗碗迅速移到室内,谈笑风生,风声雨声都不管它。一碗粉吃完,果然,竟然,雨停。一场游戏一场雨,无惊无险,似乎只是在提醒我,这里是南?
五千里的南,注定要走很多年。我在岁月里一山一水探索,明白并证实,南其实有很多种南。南音,南郭,南朝,南宗,南鄙,南岭,南洋;南橘北枳,南风不竞,东南之美,越鸟南栖……向南多走一步,岁月的行囊就丰富一层。如果你说,合掌稽首也是一种南——南无阿弥陀佛!请让我摊开手,打开我的行囊,展示给你看,哦,这个南,原来不念南方的南。
我曾经到厦门,它已经很南。可是导游指向南,说坐船五分钟,我们就能登上鼓浪屿。更远的南呢?那是外婆的澎湖湾。我还曾经到三亚,以为是海角天涯,可是同行的一位游客,一路喃喃,最南处,张开双臂向大海呼喊。原来,她的孩子生活学习在“澳洲”,此刻,她离孩子和南最近。南啊南。
我来自北,再南,终究要北归。为了回来,我其实可以一直向南,因为南的尽头,是北的开始。可是我总能听到召唤,让我在某处南提前折返,比如,当我再次遇到《童年》。哦,是真的,一个人叫罗大佑,来自南的岛,他的《童年》,是来自南的一段音乐——而我的童年,还有童年的房子,在南之北,在南之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