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路
天边的路
到新疆旅游,这是我们向往已久的事了。
一提……
本文简介:10天新疆旅行,作者从行、景、食、宝四个方面写出了新疆旅游观感。全文2万字。《天边的路》是行的部分。
天边的路
到新疆旅游,这是我们向往已久的事了。
一提起新疆,就想到西域,觉得是那么遥远。天山、阿尔泰山、喀纳斯湖、塔克拉玛干沙漠、罗布泊、准噶尔盆地等地名就像是从天边飘过来似的。对新疆那一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占中国国土面积六分之一的地域,山山水水,风土人情,美味佳肴,奇珍异宝,充满了好奇与想往,总有一种去看一看,走一走,尝尝鲜的冲动。
我们一些年龄相当,经历相仿,关键是兴趣相投的几十人不仅有微信群,而且经常相聚。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们共同兴趣是爱旅游,爱玩,说走就走的一族。每次聚会大家都念叨,什么时候能到新疆旅游。因为,趁着年龄允许,先到远的,经意不容易去的地方。2019年的6月份,我们群主跟新疆当地旅行社一通联系,敲定8月下旬自驾车游新疆喀纳斯湖和独库公路,呼啦一下有17人报名,可见新疆游的吸引力多大!17人中有12人会开车,租4台车轮流开正好。经多次与旅行社沟通,他们不赞成自驾,建议最好是租车带司机,一是当地司机路熟安全系数大,二是遇到问题好处理,三是还可以兼做导游。在广阔天地里驰骋是啥感觉?会开车的手都痒痒了,可觉得旅行社这个建议好,我们采纳了。听人劝,吃饱饭,现在看来,这个改变是非常必要的。
2019年8月21日中午,我们一行乘飞机从北京到乌鲁木齐。下飞机,取行李,出通道,3台7座别克商务车司机已经候在机场出口。很快,他们把我们送到了下榻的宾馆。因为专人专车,我们少了不少的麻烦,增添了旅游的乐趣,知道了很多冷知识。以后会慢慢道来。
既然有专职司机,我就先说说新疆的路吧。在新疆10天旅游,从乌鲁木齐出发,走216国道过阜康,走准格尔盆地东沿、绕弯火烧山,到阿尔泰山住北屯;从北屯出发,继续走216国道宿禾木图瓦人的木屋;从禾木出发游喀纳斯湖、五彩滩后到布尔津;从布尔津走217国道,沿途经克拉玛依、魔鬼城住奎屯;从奎屯出发走纵贯天山山脉的独库公路(217国道)到巴音布鲁克;从巴音布鲁克出发继续走独库公路到库车,再走314国道到库尔勒;从库尔勒出来走214国道走塔克拉玛干,经罗布人村寨、西海(博斯腾湖)、托克逊、达坂回到乌鲁木齐。
这一路途经省会、大城市、中等城市及村镇,看了旅游景点和好看的非旅游景点,相当于将新疆里里外外翻着个看个遍。除了在乌鲁木齐有堵车现象外,一路上极为顺畅。高速公路普通公路交替行,没有见到一起交通事故,连刮蹭追尾事故都没见到。我们知道,汽车出事故都是因超车、变道、抢行,或车况不佳,道路失修等情况下发生的。一路上,几乎没有见到汽车随意改线变道的,更没有“斗气车”“霸王车”。如果想超车也要尾随一段,让前车明白意图让路后超车。新疆的文明行车,可以大大点个赞。
戈壁滩上的公路,笔直笔直,方向盘似乎失去了作用,茶杯里的水也不见晃动,耳边只有那是风不是风,是马达声又不全是马达声的轻微“嗡嗡”声。一会儿野马在远处有意跟汽车赛跑,一会儿野骆驼漫不经心地散步,一会儿又有鹰隼直冲云霄……不时引起车内的惊叹、惊奇、惊呼。太阳把云彩晒干了,阳光无遮无拦倾洒下来。戈壁滩上老有一闪一闪的亮光,引起一我们的好奇,问司机,司机笑而不答。地广路好车稀,汽车似乎一路急行。我们正看得出神,司机在一宽敞的路边踩住了刹车——休息。“下车,看看闪光的是什么。”司机得意地吼道。下了车,我们冲锋一样扑进了戈壁滩,一颗颗亮晶晶的石头出现在眼前。“戈壁石、玛瑙、宝石!”有人喊道。“宝石”个头不大,手指一般,也无奇,却吊起人们“寻宝”的兴趣。我还真捡了一块心仪的“宝贝”,一颗极规整的比围棋子大很多的石头,拿给司机显摆,司机似乎没用眼看,不屑一顾地说是戈壁石。我却爱不释手,一路盘抚,使之油光锃亮。在旅游计划中本没有戈壁寻宝一项,途中休息寻宝多了一份乐趣,大家因此也是兴奋不已,乐此不疲。
在茫茫戈壁,或山路的漫坡上,时常会看到路边有许多奇怪的电线杆。电线杆之间却没有电线连接,电线杆垂下的也不是路灯,而是一条红白相间的长木条(或金属条)。对此我们都很奇怪,问司机这电线杆是干啥用的。司机“嘿嘿”一笑,没有做答,让我们猜猜看,答对了有奖。有人抢着说,提醒车辆注意,这地方有野生动物通过。司机摇摇头说,不对。我说,肯定与行车安全有关。司机又摇摇头说,答对一半。你说干什么用的,大伙急于想知道谜底。憋了半天,司机才慢悠悠地说,冬天下大雪会将路和戈壁滩全都覆盖上,天地一片白茫茫,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戈壁滩。这时开车一定要在标志线内行走,“电线杆”确实是安全标志。对我说,算你答对了,奖给你一块宝石。石头不大,手能握住,但异常温润透亮,这是他在休息时拣的。
从喀纳斯回布尔津是下山路,车却开不起来了。一公里长的车队有货车,有轿车,有大客车,浩浩荡荡,司机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矩行驶着,不快不慢,不超车,不抢行,不按喇叭不烦操,按着路标定的车速行驶。我问司机,这是咋啦?司机说,你看看前边。在一个拐弯处,我们看见了车队的头车——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闪着警灯为车队开道。我们只见过给领导或重要人物开道的警车,还真没见过为普通车开道的事,我们在新疆竟受了有警车开道的待遇!司机又是“嘿嘿”一笑,这叫警车压速。几百公里的路程,一路有6辆警车接替开道。真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而这也正是保证了这条路的安全和畅通无阻。
牛气冲天的牛,站在公路上瞪着眼睛看着你,威武雄壮,一动不动,似乎在说,你牛还是我牛;俊秀的马,高傲地站成一排,车到跟前,它只打了个响鼻,看都不看你一眼;洋洋得意的羊,似一片白云飘落在路上,翻滚着,拥挤着,甜叫着;骆驼呢,慢慢悠悠,昂首迈着方步,驼峰一颠一颠起伏。这么多牛羊马骆驼悠闲自在,骄傲任性,睥睨这世上的一切。他们似乎知道人畜禽草虫已经和谐相处,甚至知道人们会护着自己。生畜挡路的时候,司机都会减速甚至停下车,它们是这里的主人,让着它,躲着它,看着它,我们则拍照它,留下令人欣喜的倩影。这又是旅游中的一乐。
进入独库公路了。独库公路北起克拉玛依市独山子区,纵贯天山南北,南端连接阿克苏地区库车市,全长561公里。沿着独库大峡谷公路前行。有一段路,我认为一直在走平路,没有翻越天山的感觉。我将这个感觉说给司机,司机说是上山,以油门为证,他一直在踩着油门。我看看前边的山,回头看看后边的路,坚持说平路。为了验证,我们在一处停车场停下。司机抽上烟,没理我。我伸头探看谷底,谷底的清水河唱着歌,欢蹦乱跳往我们来的方向跑去。水往低处流,我输了,心服口服。问问同伴,他们也挠挠头,有同我一样的感觉。那,这是怪坡现象还是路修得平缓给人以错觉。如果是怪坡,这上百公里的路可是中国乃至世界最长的怪坡了。若是平缓,这是何等艰辛而伟大的工程。
快到拜城,看远方似乎到了山的尽头。车子一转弯,又跃上山间公路。车窗外,茫茫戈壁滩堆起高低起伏的沙丘,像波涛汹涌的大海,我们的车似劈波斩浪的战舰。一个个浪头,是一丛丛红柳沙堆,一层层枯死老去的红柳桩从沙堆里伸出来,沙堆顶上,鲜嫩的红柳又在蓬勃生长,鲜红夺目。多么顽强的生命啊。生灵和它们生活的大地,浑然一体,壮美慨然。
在独库公路开车,司机注视前方,不敢有丝毫懈怠;不会开车的人紧张地瞪大眼睛;会开车的人几乎将车底踩出窟窿,那是替司机使劲踩刹车,当然是徒劳的。公路旁不远处就有一台推土机,开始没注意,司机又让我们猜了,为什么放推土机?是啊,山石壁立,奇峰异景,防雪隧道,却是野岭无炊烟,只有汽车驰,路上无行人,为什么放推土机?是工程结束遗留下的吗?但是看起来又很新。因为这里经常发生塌方有滚石落下,推土机时刻处在临战状态,司机深沉而凝重地告诉我们,心里好像藏了个秘密。
我们车的司机姓李,我们都叫他李师傅。李师傅今年55岁,个子不算高,脸色黝黑,眼睛不大,很有神,有时还现出鹰一样敏锐的眼神。更多时间是眯着眼,盯着道路说新疆。他对新疆了如指掌让我们感到惊奇。我们以为他是进疆部队建设兵团的后代。他说,他父亲是跟陶峙岳将军起义的,就留在了新疆。他参加工作是石油部门搞勘探的,走遍了新疆的山山水水。后来开车跑运输,现在又在旅游公司开车,今年独库公路已经跑过6趟了,把我们送走后过几天再跑一次,今年也就差不多了,跑一趟能挣两三万块钱。跑惯了,在家呆不住,也不愿意在家呆着。他说,1949年,新疆和平解放时仅有简易公路3361公里。60年后,到2018年底,全疆公路通车总里程已达到18.9万公里,高速公路突破4800公里;105个县市区中72个通高速(一级)公路、103个通二级及以上公路;农村公路总里程达到12.87万公里,全区农村公路乡(镇)通达率达100%。李师傅向我们讲述当年10万解放军官兵10年修筑成独库公路的故事,和那因雪崩、泥石流而牺牲了的168名战士。他们用青春、用热血、用生命、用信念在祟山峻岭,高山峡谷不能修路的地方修出了路。我们回望平坦的公路,默默向修路的英雄们致敬。
30多年前,我曾有过到新疆旅游的念头。新疆的朋友听后惊呼,你可别来,大戈壁、大沙漠,大雪山,大荒山,一片荒凉,是上帝遗弃的地方,没啥可看的。听那话口,真是“大漠孤烟直”,“春风不度玉门关”。但仍放不下去新疆看看的心,由于工作忙,一直没能成行。这次10天的旅游,除了驻地休息外,大部分时间在公路上度过。也可以说是车轮上的旅游。一路穿越四季,几个小时前,热得你不是想脱衣,而是想穿衣,把露出的胳膊,脸全部用衣服包裹严实,防止强烈的紫外线灼伤;几个小时后,冷得你恨没带羽绒服,只好将所带衣服全都披挂才跳出车门。一路景色不同。新疆的大山因岩石的风化,时间的演变,所含矿物质的不同而变幻莫测,黑山似墨,黢油发亮;红山如丹,鲜艳夺目;灰山赛铅,银光闪烁;绿山是草木葱茏;白山则冰雪皑皑。跑着跑着,前方的路直通天上了,或说是路从天上飘下的绸带。
几十年前的历史课上,老师如歌如泣讲述的张骞出使西域的故事让我记忆犹新。汉武帝建元二年(前139年),张骞奉命率领一百多人出使西域。2000多年前,通向西域有路吗?是什么样的路?戈壁荒漠,飞沙走石,热浪滚滚;雪山冰川,寒风刺骨。沿途人烟稀少,水源奇缺。张骞一行,风餐露宿,备尝艰辛。干粮吃尽了,就靠堂邑父射杀禽兽聊以充饥。不少随从或因饥渴倒毙途中,或葬身黄沙、冰窟,献出了生命。他们硬是在没路的地方踏出了路,打通了新疆与中亚、西亚的一条横贯东西的路。这就是后世闻名的“丝绸之路”。时过星移,大浪淘沙,张骞出使西域经过时光筛选流传下来。
走在古丝绸之路上,我记起刚从奎屯出发走不多远,司机指着前方说,前面的铁路就是通向阿拉山口的中欧班列,忙极了。正说着,一列拉着集装箱的火车驶向阿拉山口方向。我们从立交桥上驶过很远了,回头看看仍然见不到车尾。这就是今天的丝绸之路,比古丝绸之路走得更快更远!
夜宿库车,步出宾馆,独赏夜景。满天星斗,状如黄柿,似伸手可触。忽见张骞手捋长髯,遥望坦途,潸然泪下,慨叹道,山川巨变,壮哉,欧亚大路。我对先人双手合十,鞠躬一拜,对曰,换了人间。
一位哲人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对于新疆来说,本没有路,国家投入巨大资金,架桥梁,开隧道,铺柏油,穿山越岭,跨江过河,使天险变通途,走的人才多起来。
路是一条金线,将火烧山,阿尔泰山、天山、可可托海、喀纳斯湖、五彩滩、克拉玛依、布尔津、奎屯、巴音布鲁克,罗布人村寨、西海(博斯腾湖)、托克逊、达坂串将成一条光彩夺目的项链,挂在祖国的胸前。
庄严华贵,熠熠生辉。
作者简介:张欣民,本名张新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高级编辑,中国冶金作家协会主席。著有《叩开神秘王国的大门》《烟殇》等纪实文学。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散见《北京文学》、《作家天地》、《工人日报》、《映像》、《北京日报》、《北京晚报》、《中国青年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