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遵义

遵义，是中国革命漫漫征途中一个特殊的转折点。红军艰苦转战，苦战湘江，最后在遵义召开了三天的遵义会议，这三天改变了中国革命和中国工农红军的命运，因为毛主席掌舵了！然后便是四渡赤水，突破乌江天险，最后毛主席用高超的指挥艺术率领中央红军摆脱了围追堵截的数十万国民党大军，终于巧渡金沙江，翻过夹金山，在四川达维桥和红四方面军会师。当年率领着红四方面军和中央红军会师的是二十几岁的红军师长李先念，毛主席看见李先念还夸奖他年轻。

由于遵义的特殊位置，在我看来，它是和井冈山、瑞金、延安、西柏坡一样神圣的革命圣地，所以我第一次走遵义是刻骨铭心的。那是在1972年，我在军旅生涯中第一次以一个“文化人”的身份陪同我们部队的老兵、军文化处处长余铜先生一起走遵义，余铜真名叫余义铜，他曾是我们师的文化干事。记得在新兵期间，我见到一个满头白发的削瘦的老军人在队伍前面拍照，留下极深刻的印象，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们四〇师著名的“文化人”余铜。我所在的部队还出过一个知名的小说家张勤，后来他调到了《解放军报》，而余铜应该是仅次于张勤的我们师的头号笔杆子，后来余铜调到军里当文化处处长，同时担任军宣传队的队长，这期间他创作了一部话剧《竹林春笋》，所描写的是当年昆明军区的一个战士的典型叫雷富，他是在贵州驻防的四十一师“支左”牺牲的英模，余铜工作忙、事情多，可能需要助手，我和另外一个姓黄的广西兵被他选中共同参与创作《竹林春笋》这部话剧。当时我们两个都是连队里的战士，对于话剧我十分陌生，可以说一窍不通。那个广西兵小黄是高中毕业生，对话剧的创作好像也很茫然。因此余铜领着我们从十四军的军部开远出发，先看剧本，最后到昆明军区找到他的老战友、文化科科长张笠，这是一位知名的小说家，也是冯牧的老部下。我们认真地聆听了张笠和黎振刚几位昆明军区的笔杆子对这个话剧剧本的修改意见，随后余铜就领着我们去贵州遵义深入生活。记得我们当时参观了遵义会议会址，祭奠红军坟，更重要的是余铜领着我们到板桥镇住了几天，板桥镇的民风非常淳朴，米粉的味道非常鲜美。板桥镇离娄山关很近，我们又去祭扫娄山关战场。娄山关由于毛主席那首著名的词而让我们记忆深刻：“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首次走遵义，我写了一首诗叫《红军的弹壳》，发表在《国防战士报》上，这是昆明军区的一张小报，没想到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以至于后来我住院时女兵朱丹江对我崇拜有加，她从这首诗中好像看出了我未来的才华，于是成为我现在的妻子，这当然是题外话。在板桥镇住的几天里，我们跟着余铜四处走访，走访农民，走访老红军，走访当地的草药医生，还有当时三线建设的一些员工。这是我作为一个业余作者第一次半专业的文学活动，是余铜老处长领着我走到了遵义，走进了革命圣地。后来《竹林春笋》由我们的军宣传队排成了话剧，我曾经看过，虽然它有那个时候的时代痕迹，但是雷富毕竟是那个时代的昆明军区的一个典型。扮演雷富的是北京兵李效，更有趣的是，李效后来和我一样转业回北京，而且在一个文化部大楼共事多年，他担任过文化部少儿司副司长，而恰恰我又是儿童文学作家，所以我们时常见面，时常用《竹林春笋》进行共同的回忆。从他的口中我知道，领我走上创作之路的余铜老处长后来也转业回到他的家乡安徽省安庆市担任过一段文化局长的职务，可惜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走过遵义之后，一晃将近二十多年过去了，第二次走遵义就大不一样了。那是1997年10月间，我在遵义的文讲所同学、诗人李发模邀请我以《诗刊》主编的名义率领一批诗人访问茅台酒厂，于是我邀请了贺敬之夫妇、韩作荣、黎焕颐等一批诗人，我们住在茅台酒厂，期间我得到了几点重大的收获：第一，我通过贺敬之知道了我家乡著名烈士麦新的身高，因为他们是延安鲁艺的同学；第二，当时茅台酒还产一批38度的低度酒，东道主好意用低度酒待客的时候，贺敬之很认真地说：“你们如果要请我喝，我要喝53度以上的高度酒。 ”由此我又增加了一个喝白酒的知识。

那次走访茅台，诗人们兴致勃勃，聆听了季克良老总的介绍，参观了国酒文化城，那个文化城里竖立着历史上酒人的塑像，从曹操到刘伶直到李白。贺敬之先生逸兴遄飞，也笔走龙蛇，留下了诗句。

在遵义仁怀市的日子里，我写过一组旧体诗《遵义九章》，第一首诗云：“茅山道士赴云台，窃得惊世好酒来。百年三万六千日，多少豪杰竞投怀？”第二首：“好山好水好风月，美酒佳人妙文章。贵州素贵真情地，遵义历为守义邦。”还有几首关于酒的诗，但是我更欣赏的是最后几首，比如第七首：“娄山关前旧战场，红旗依旧云外扬。先辈豪气烈士血，凛然凝就板桥霜。”第八首：“二十五载抚掌过，青丝换得两鬓斑。待到百代交替后，可曾仍忆娄山关？”以及最后一首：“云水幸得江山助，乌蒙有此娄山关。泥丸走罢六十载，磅礴仍存胸臆间。”这首诗是向毛主席的“乌蒙磅礴走泥丸”致敬。

第三次走遵义又过了十几年，应该是2015年4月间，这次是遵义务川仡佬族的朋友们邀请我们。我记得离开北京的时候北京的玉兰花已经凋谢了，因为是4月初了，但是在务川我意外地见到了漂亮的玉兰花苞悬挂在树上，同行的肖勤是获过“骏马奖”的仡佬族女作家，当时任湄潭县的副县长，现在是遵义市文联的党组书记兼主席，看到我对玉兰花苞感兴趣，她告诉我：“这花在我们这里叫状元笔，又叫朱砂笔！”我仔细一看，顿时叹服，一枚枚含苞的玉兰蕾，像极了一管管点染蓝天的朱砂笔，而务川又是丹砂之乡，盛产朱砂，真是绝妙绝美且精准的比喻。肖勤的一句话点拨了我，回来后我写了一篇散文叫《务川朱砂笔》，写到了玉兰，写到了仡佬族，写到了“竹王”，还写到了仡佬族的各种技艺，这是第三次走遵义重要的收获。需要补充的是，在湄潭我看到了中国种植面积最大的茶山，还了解到了浙江大学在抗战时期留下的一批知识分子的感人事迹，比如像当时读大一的学生李政道是如何在茶馆里微弱的灯光下刻苦读书的。

最近一次走遵义是在去年，即2020年8月14日，这次还是茅台酒厂做东，为他们重新生产的华茅举行品鉴大会，经过了解我才知道，茅台酒的前身是由华、赖、王三家小酒坊组成，华家酒坊创立于1862年，另外两家时间略晚，而这次的华茅品鉴活动东道主邀请我和几位演艺界的朋友同行，来去只有两天。在1997年从贵阳机场降落的时候，那几层楼高的硕大的茅台酒瓶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那时从贵阳到遵义的仁怀几乎要用半天的车程，我记得李发模学兄在接我们的车上不断地用贵州话讲了各种故事和笑话，让贺敬之夫妇非常开心。这次从北京直飞到遵义机场，机场有茅台酒厂的股份，非常气派，不到一小时我们就入住了茅台国际大酒店。此时此刻，目睹着茅台镇的巨大变化，我感慨万千，茅台的宾馆自然早已是五星级，茅台的国酒文化城也进行了大幅度改造，更名为中国酒文化城，是2014年重新改建的，原先是以唐、宋、元、明、清朝代为分类标识，现在则更改为以酒的品种进行分类。我走进文化城细看，好不容易找到二十三年前的痕迹，我看到了李白的两尊雕像，以及金光闪闪的制酒人的群雕，一个老汉倒酒如泉，颇壮观，同时新增加的参观景点是华茅酒窖，有酒气冲鼻的老窖址，有硕大的酒瓮，加上保留的西南民俗小巷，小巷里处处是旧的酒坊及对联，颇具匠心。在展厅我看到周恩来总理一幅巨大的照片，他笑得很开心，面前是一瓶茅台酒。无数的茅台酒瓶垒成一面十几米高的展墙，合影时已感到几分醉意了。在华茅的品鉴大会上，我朗诵了自己即兴写的一首诗《赞华茅》：“人生无酒难逍遥，畅怀骋意有华茅。半盏入喉神仙乐，三杯过后胆气豪。娄山关前风阵阵，赤水河畔浪滔滔。乌蒙泥丸走眼底，引我诗性遏碧霄。 ”补充一句，仁怀市的夜景非常美，红军的故事、四渡赤水的遗迹闪耀在夜色里，留给人无限的遐想……

就在我穿过宾馆的走廊出席品鉴大会时，意外地见到了1997年10月10日贺敬之的题诗，他用潇洒的书法写下一首这样的诗：“一饮茅台入仙境，四渡赤水话长征。踏遍青山情未老，此行此景此杯中。”我背倚着贺老二十三年前写下的墨宝，请人拍下了一张难忘的合影。

我知道四走遵义，引我们来的不仅仅是茅台酒，而是遵义特殊的红色文化，还有遵义会议在中国革命历史上无比深远的影响。走遵义，走进茅台的酒香，走进娄山关的松影，走进革命历史滚滚的洪流中，也走进无比美妙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现实场景里！

此刻，斟一杯清洌芳香的茅台，祝福遵义，祝福贵州，祝福我的祖国和伟大的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