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洈水——我的岳母》之一：小西天

洈水——我的岳母之一：小西天

前言

　　有人说洈水是一部耐读的经典，有人说洈水是一方“清净”的去处，也有人说洈水是一张靓丽的名片，在我看来，洈水，就是我的丈母娘。不仅仅因为我老婆的故乡在洈水，也不仅仅因为我这次洈水之行享受到了“娇客”的待遇，当然这两方面的原因都有，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我几次来到洈水，无论她是丰满还是清瘦，给我的感觉都特别亲切，无论我是风尘仆仆还是容光焕发，她都会不离不弃地守望在我的身边，如丈母娘对待女婿那样，让人感到有些局促和不安。

　　2011年5月13日，我有幸作为《洈水》杂志的作者代表参加了《洈水》杂志社一年一度的笔会，再一次近距离接近了洈水，因为洈水有小西天，因为洈水有佛善堂，因为洈水有桃花岛，还因为洈水有新神洞和颜将军洞，所以我不敢抵达，也不可能抵达，能够接近已经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了。尽管由于长江中下游大旱，让洈水本已清秀的面容显得更加清瘦，尽管由于日夜操劳，让洈水本已沧桑的容颜显得更加憔悴，但在我的眼中，洈水依旧是风韵犹存的少妇，而我来到洈水，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健步如飞的小伙。于是我对洈水的感觉便是虔诚里面还有一份感恩的情怀，虔诚是对小西天的大佛，对佛善堂的梵音，感恩是对桃花仙子的恩赐，对丈母娘无微不至的细心呵护。而新神洞和颜将军洞激发出的一点探秘寻幽的隐私，那又另当别论了，在丈母娘面前，我是不敢轻易启齿的，也不敢怀有丝毫的亵渎。

一、小西天

　　5月13日下午5点，参加笔会的一行30多人才到达洈水的滨湖山庄。滨湖山庄位于小西山脚下，由于是旅游淡季，所以显得更加空旷清幽，整个山庄便成了一座善堂，有袅袅的梵音一直不绝于耳。由于天色已晚，稍事整理我们便来到仙女井前与仙女合影，仙女躲在井里始终没有出来，只有两条盘龙在我们的头顶尽情地戏着珠子，我不知道那颗龙珠是不是从仙女井里冒出来的珍珠，但一样有着晶莹剔透的外表。仙女井的全称是珍珠仙女井，只要你的脚步稍重，或者你不经意的一声咳嗽，甚至是从佛善堂里发出的那一缕梵音，都会有串串珍珠从井底冒出，而井底那些招摇的水草，不正是仙女们曼妙的舞姿吗。仙女井的井沿，有铝合金的栏杆围着，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可能更进一步地靠近仙女，我们只能在井沿旁急得拍手或者跺脚，而你的一拍手或者一跺脚，仙女都会做出相应的回应，会从不同的方位冒出大小形状不等的珍珠，诗人网事如烟说，这一串串珍珠其实就是一些气泡，是我们的祖先潜在井底发出的一声声叹息，而在我看来，这一串串珍珠里面，更多的是仙女的幽怨。按照现代人的话说，神马都是浮云，那么在金属栏杆阻隔之下的历史深处或者虚无飘渺的仙境里，难道神马，便是这些珍珠，便是这一串串气泡吗。在夕阳的余辉里，唯有金属栏杆还在闪闪发光，当然，随着那一缕梵音的不绝，那一声声叹息也不会终止。

　　我不知道那一声声叹息是否来自盘在仙女井围栏上的两位龙王，由于长江中下游大旱，他们苦于无法施展自己的才能，只有盘在围栏上徒唤奈何，我也不知道那一点点幽怨的气泡是否来自桃花岛的桃花仙子，由于洈水水库里的水日益减少，位于水库中央的桃花岛也逐渐失去了往日的风姿。

　　我真的不忍再呆下去了，于是从珍珠仙女井慢慢踱了出来，脚步显得异常沉重，让仙女井里的叹息和幽怨也变得更加浓郁。刚走到围栏外，两株透着朦胧色彩的翠绿植物又吸引了我的眼球，细一打听才知道那是两株茴香，瞬间便让我想到了茴香豆，想到了茴字的四种写法，想到了鲁讯先生笔下的孔乙已，不知是否依旧穿着长衫，依旧躲在这两株朦胧的翠绿之中喝着小酒，向一帮青涩的孩童讲解茴字的四种写法。我也曾在青涩的年华里听到孔乙已先生讲过茴字的四种写法，当时并没怎么在意，没想到这茴字的四种写法便可以写出各种不同的人生，而每一种写法一经写出，便注定了你人生的不可逆转。尽管无论哪种写法都仍然读作“茴”，但轮回的路径却有着天壤之别，这是四条平行的轨道，没有交叉点，也不可能重合，我们只能在这片朦胧的翠绿中半梦半醒地走着，在一次次假设之后留下遗憾和余韵。

　　这些遗憾和余韵其实还是可以从仙女井对面的那截古松的化石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你看那纵横交错的纹理，显示的不仅仅是一个时代的沧桑，还有一些情绪的纠结，还有当下的暗疾，这些都会形成硬块或者肿瘤，便是我们常常提到的松节。你看这截化石里的松节，多像父亲手上的老茧，当我用手轻轻抚摸的时候，会咯疼我的手掌，让我的心也一阵阵紧缩，看来有些伤疤是不能触摸的，这是一个时代的病灶，触摸都有可能揭开，于是在我看来，这块化石上的松节，便成了一片不可逾越的雷池。既然难以逾越，那咱们就不逾越吧，俗话说“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在日常工作中，退而求其次的境遇我们经历过的还少吗？于是我便来到了这截化石的侧面，终于找到轮回的转盘了，尽管只是一些不太规则的圆圈，仍然在我的心里激起了圈圈的涟漪。那圆心里的一点，还盯着一只小虫子，是萤火虫的幼虫抑或是蝴蝶的前生，这些都不太重要，我也无从考证，其实在我的眼中，这个小虫其实就是我童年在池塘里打水漂用的那个小瓦片，那些轮回的圆圈，不正是由这块瓦片激发出来的吗。

　　用过晚餐，趁着酒兴，我们便登上了小西山，来到了传说中的小西天，据说小西天是佛的圣地，到处都弥漫着善堂文化的气息，所以我们也不敢大声喧哗，只是怀着一份虔诚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曲径通幽处。在导游小姐的带领下，我们首先来到放置着晨钟暮鼓的庙堂，不知是谁首先敲响了暮鼓，也不知是谁带头撞响了晨钟，一下就把大家的兴趣调动起来了，于是也不管此时已是黄昏，在黄昏时撞响晨钟是不是不合时宜。俗话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咱们这些红尘中的过客，能够有钟可撞应该也属万幸了，钟声悠扬，鼓声辽阔，一下便撞开了那片肃穆的气氛，转过头来，等着撞钟的人在我的后面已排成了长队，等不到钟声的余音袅袅，后面的人已经开始撞了，你也只好用你的诗句在心里再次把钟撞响，试图抵挡一下这尘世的喧嚣。

　　当鼓声和钟声以及尘世的喧嚣还在小西天回荡的时候，我们又跟随着导游小姐来到了蚌壳精和螺蛳精的塑像前，小池塘里的水已经枯竭，螺蛳的纹路也变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感觉到那些轮回的曲线是由大而小的，到达顶端的时候只有一个点了，尽管倔强地向上旋着，却没有了旋转的方向和空间，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那片诗歌的高地，又有几人能在上面立足呢？而蚌壳精打开的蚌壳由于没有水的滋润，却再也合不笼了，只好任凭一些灰尘，一些落叶肆意地进入到她的体内，她的眼角甚至挤不出一滴晶莹的水珠，如果不是造化弄人，谁又会自甘堕落呢。

　　一路陪伴我们的，还有十二生肖的雕塑，个个都栩栩如生，让人时不时地侧目驻足，我本是属龙的，却对一条小蛇情有独钟，或许在我的心底觉得龙这个生肖太过虚无飘渺了吧，还是蛇更加实在，更加惹人怜惜。由于有了农夫和蛇的故事后，世俗的眼光便对蛇产生了偏见，而产生这个偏见的祸根便是媒体，便是流言，便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说，俗话说“舌头是利剑，唾沫也是可以淹死人的”，看来此话一点也不假啊。其实在我的心里清楚地知道，龙的传说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美梦，而蛇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尽管会有很多无奈，也会时不时地让我感觉伤痕累累，但在这种真实的痛中，却有实实在在的快意，美梦尽管五彩缤纷，却怎么也抓不到它的影子。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不经意地就走到了猪八戒背媳妇的地方，这是一个塑像群，大大小小的猪八戒一溜站了几排，或许取经归来的老猪也已修成正果了吧，即使不成正果，来到小西天这样的圣地，它也不敢太过放肆，于是在这个雕像群里，猪八戒便不是背媳妇了，而是堂而皇之地用花轿在娶媳妇。我并不知道花轿里坐的是谁，只见一块红头巾就遮住了新娘的半边脸，同时也遮住了历史的真相，说书人姑妄说之，塑像人姑妄塑之，咱们也就姑妄听之，或者姑妄观之吧，然后便姑妄信之。不信又能如何，难道你真要撩开花轿里的那层面纱吗？历史本就是由专人塑造出来的，你如果撩开后，就会留下一块伤疤，那时不光真相看不到，还会让很多人感到疼痛，你便里外都不是人了。这时，我情愿自己是那群猪八戒中的一名轿夫，我甘愿把这乘轿子抬到桃花岛，试图用这乘花轿来粉饰桃花岛的美梦。

　　路上随处可见的，是一些零星分布在山坡，在峭壁，在草丛的石块，上面的花纹酷似鱼鳞，故被当地人称为鱼鳞石，其实善堂文化园里的人把它叫做佛灵岩，无形中就赋予了一层禅意，让那些本已饱经沧桑的石块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因为其分布在小西天，所以有人固执地认为那些鳞片不是鱼鳞而是龙鳞，其实龙鳞谁也没有见过，因此将这些鳞片又蒙上了一层传奇的色彩。提到色彩，这些石头的颜色大多呈红色，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红，既非鲜红，也非粉红，有一些土红或紫红的影子，但细看也不全是这样，就如小西天我们只知道是一块佛的圣地，至于是哪尊活佛在这儿坐镇，只怕谁也说不清楚吧。只要心中有佛，佛便无处不在，只要眼里有红色，咱们又何必计较到底是一种什么红呢，同样的道理，只要眼里看到的是鳞片，咱们又何必考究到底是鱼鳞还是龙鳞呢，其实无论是什么鳞片，让我们感受到的都只有无尽的沧桑。有人说这些鳞片是小西天的外衣，是用来保护小西天的，尽管从这些铠甲的缝隙我们再也听不到金戈铁马的嘶鸣了，但只要有一颗虔诚的心，我们还是可以感受到一点汹涌澎湃的浪潮。

　　在这些浪潮汹涌过的地方，是一片汪洋，八仙正在过海，正在各显神通呢。目睹他们飞洋的神采，看着他们厉害的法器，不禁为之神往，于是也摆好姿势与之合影，我便成了小西天上的第九仙。但八仙的造型是非常讲究的，秩序井然，我怎么也无法与之并排，只好站在他们身前或者隐在他们身后，我的手里没有法器，一看就是知道是山寨版的第九仙。八仙都过海了，而站在他们身前身后随侍的第九仙却怎么也渡不过去，只能永远在苦海里沉浮。这时我又突发奇想，不知用我的诗句，能否将自己救赎，但苦海是无边的，救赎后又能到何处立足呢。

　　就在这时，有一缕梵音从对面传来，终于看到弥勒佛了，弥勒佛在小西山的顶峰，高高大大的，让人只能仰视。当然大佛也是有台阶可以登上去的，我没有细数，应该是九级吧，如果不是，我的心里也默认为九级浮屠了。登上去，你就可以高出大佛的脚掌了，你还可以从大佛的脚掌上面探出头来，无论你自视多高，你都只会比大佛的脚掌高出一个头来，无论你有多大的力气，你都不能掰开大佛的一个脚趾，你也不可能从这些脚趾缝里偷窥到丝毫的隐秘。当你站直腰身的时候，你就可以够着大佛的手指了，因为大佛是盘膝而坐的，你才可以够到大佛的指尖，这时你便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大佛的指甲盖刚修饰过不久，还透着粉红的血丝，如果细心一点的话，你还可以看到大佛的指甲缝里，还暗藏着一些污垢。这时，你千万不要天真地以为你可以揭开这个指甲，也不要自以为是地认为你可以找到那些血丝的来源，你这双手只不过写过几首歪诗，诗句只能用来撞身取暖，是不可能清除掉大佛指甲缝里的这些污垢的。大佛的左手，还握有一串佛珠，这个你可以顺便数一下，数不数得清那要看你的悟性了，因为有几颗是在大佛的手掌心里捏着的，捏在大佛手掌心里的几颗就是你的命运，就是你的前程，你自己是不能把握的，你只能轻轻地抚摸，而抚摸的结果，沾在你的手掌心里的，却仍是满手的红尘和不解的尘缘。或许你的手里还握着一把钥匙，那就再登高一点吧，顺着佛珠往上抓，站到大佛的腿上，站到大佛的手上，能不能站稳那就要看你的定力有多大了。站好后，你就可以够着大佛的肚脐眼了，听说那个肚脐眼便是传说中的钥匙孔，你可以把你的手掌放进去，轻轻旋转一下试试，看能否打开这把神秘的大锁。打不开也没关系，你还可以用你的手臂连接出一条脐带，让你多多少少能够连通一点禅意的信息，这时，你的手就不要动了，否则就会转出漩涡，尽管把水搅混不是你的初衷，但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应该也是罪过啊。因为有些天机是不可泄的，你打开了这把锁，就能偷窥到一些隐私，就触动了过于敏感的神经中枢。

　　那么趁早，你还是去悔过吧，好在弥勒佛的大肚里面还有一尊小佛，那一缕梵音便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点上三柱香，叩上三个响头，你就可以过关了。当你从弥勒的大肚中再探出头来的时候，你眯缝着的眼睛就只能看到一些山石，一些树木了，那些小草，那些草根，就会立刻从你的眼睛里消失殆尽。

　　从小西天下来，夜幕已经降临了，我现在不仅看不到小草和草根，甚至连路也难以辨别了。
[ 本帖最后由 高山流水 于 2011-6-9 23:1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