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历史天空的七颗星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我受党的教育70多年，尤其作为一个以红色题材创作为主的作家，回忆起曾经写过的党的领袖，更是激动不已。最近翻检旧作，深感许多往事虽已被风吹雨打去，但其中的人物反而愈现精神。其中我采写最多、感触最深的有七个人物，他们在党的百年史上都曾发挥过特殊作用。

按时间顺序，第一位是瞿秋白，最可贵的是他坦白的人格，临就义前还写了一篇《多余的话》。我小学时就见到过他的书和书上印的那张秀气而略显苍白的照片。

后来因为写《觅渡》一文，竟与他的家乡常州往来不断30年。为此我还出了一本《觅渡》散文集。瞿秋白是革命文艺的先驱，有译著500万字，他牺牲后鲁迅亲自主持为他编文集。你看他的身子那样孱弱，他的文笔那样清秀，他的胸中却燃着熊熊的火。他为毛泽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作序，支持农民运动：“中国革命家都要代表三万万九千万农民说话做事，到战线去奋斗，毛泽东不过开始罢了。中国的革命者个个都应当读一读毛泽东这本书。”他在庐山遮窗挑灯，筹划八一南昌起义。他真正是“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是大革命失败后撑起一方天的领袖。他第一个翻译了《国际歌》，最后唱着《国际歌》义无反顾地走向刑场。

第二位是方志敏，最可贵的是他永不屈服的意志。方志敏，也是我小学时就读到的人物。这次整理文稿，竟翻出一本1957年版的方志敏《狱中纪实》，是家父当年课儿之书，老人家亲自包的书皮，上面用毛笔楷体写着书名和我的名字，那年我小学五年级，距今已过去64年。

瞿秋白和方志敏都是中共早期的领袖，同年生同年死，都是中央北上转移后留在南方牺牲的。2016年，为采访长征胜利80周年事，我在江西走遍了方志敏出生、战斗，直至最后兵败被捕的每一处地方。方志敏身长貌俊，白马短枪，亦很内秀。他16岁时就发豪言：“心有三爱，奇书、骏马、佳山水；园栽四物，青松、翠竹、洁梅兰。”你看他的全集40多万字，除政治文章外，小说、散文、诗歌、剧本，一应俱全。最让人钦佩的是，他从被捕到牺牲只6个多月时间，还戴着脚镣，在狱中写了《可爱的中国》《狱中纪实》等12篇著述，共13万多字。而且在与党失去任何联系的情况下，还能以一人之力做通看守的工作，把书稿送出去，为我们留下了一笔精神财富。当年叶剑英第一个看到手稿后热泪横流，读罢赋诗：“血染东南半壁红，忍将奇迹作奇功。文山去后南朝月，又照秦淮一叶枫。”文山是文天祥的号，叶帅将方志敏比之文天祥，实不为过。

第三位是彭德怀，他有一颗对百姓、对党的事业的赤诚之心。从红军时期到朝鲜战争，彭德怀是十大元帅中经历战争最多的老帅。新中国成立后还披挂出征，去朝鲜与美国人打了一仗。他虽为武人，却关心民生，爱护生态，曾亲书手令保护树木。同为湘人，打仗不忘栽树，有左宗棠之风。1958年，全国滥伐树木，他回乡调查，亲手救得一棵400年之重阳木。我曾有一篇文章《带伤的重阳木》记叙过此事。

第四位是张闻天，他淡泊名利，坚持真理。建党90周年时，我曾发表一篇有关他的文章，后收入散文集《洗尘》。

张闻天亦有大才，担革命大任前研究文艺，翻译和评介了包括王尔德、歌德、托尔斯泰等著名作家的大量文学作品，撰写了许多宣传新思想的文章，是现代文学史上第一代革命文学家之一。“文革”时期在广东肇庆，仍潜心研究政治经济，后汇成一集，称作《肇庆文稿》。

第五、六、七位都是中国人心目中的大伟人——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他们也都是我有缘亲眼见过的领袖人物。

毛泽东雄才大略，他的词句“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气势磅礴，雄视全球。他当年转战陕北，与胡宗南周旋时就曾将中央机关的代号命为昆仑纵队。他有名言：“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文革”后论及功过，有老同志说，毛如一座昆仑山，虽铲去一锹土，仍不失其高。

周恩来，最可贵的是他的爱心与牺牲。他爱人民、爱领袖、爱祖国，而自己随时可以牺牲。白区红区，出生入死，宰相肚里能撑船，宵衣旰食忧国事。他一生不知历尽多少危难与委曲。周恩来百年诞辰时，我曾写有一篇文章《大无大有周恩来》。

邓小平，他实事求是，推动了现代中国的改革开放进程。邓小平百周年纪念时，我曾为他的家乡写过一篇碑文《广安真理宝鼎记》。20世纪80年代曾有一首唱改革开放的歌曲《春天的故事》，歌颂他给我们这个多难的民族、伟大的事业重又带来了春天。

回望过去。烟雨百年飘无数，重重帘幕，巨人身影遮不住。

遥看星河破晓雾，有北斗七颗，正在天际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