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抒情散文

抒情散文

茅洲河的回忆

2023-03-23抒情散文温秋圆
初夏的傍晚,暮色苍茫。茅洲河静静流淌,河里的桨声穿过历史时空,盘旋回荡。

我溯流而上,沿着她的足迹,寻找遗落在这里千百年的故事,寻找那曾被她滋养、怀抱的人们回不去的记忆……

初夏的傍晚,暮色苍茫。茅洲河静静流淌,河里的桨声穿过历史时空,盘旋回荡。

我溯流而上,沿着她的足迹,寻找遗落在这里千百年的故事,寻找那曾被她滋养、怀抱的人们回不去的记忆。

滔滔河水,涓流万户。茅洲河周而复始,流过了岁月的千姿百态,最动人的是岸边的勃勃生机。

这条河,承载着流域土地上所有人的集体记忆,孕育代代文明。

想起那古老而浪漫的情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临水而居,与命运的河流相生相伴。河水养育的人们,一辈子就活在她的血脉里,一辈子记住她的名字,一辈子不离不弃。

薄云初照水,霞光银鎏金。群山饮朝露,芦花对鸟鸣。林外捣衣声,弥天秋气盈。碧波千顷净,眉月一钩清。

一组组意象,在我眼前交织。长者在旁述说往事,与这条河有关的记忆,一点点漫上我的脑海。

这是一条深情的河,两岸云山漠漠,一川碧水茫茫。

历史的尘埃,给她着上了苍凉厚重的底色。她从羊台山北麓出发,带着两岸百姓朴素而生动的悲欢感慨,一路奔涌而来,高歌唱到伶仃洋去。世代居住石岩、公明、光明、松岗和沙井的人们,舀一瓢茅洲河水,便能激起阵阵乡愁。

一只飞鸟掠过水面,疾驰而过。这里曾是鸟的天堂呵!老一辈记忆中的茅洲河浅滩漫流,岸边疏木繁花,炊烟袅袅。河边湿地里芦苇摇曳,荻花如云,咸水草竞相生长,枯荣轮回。

这样的茅洲河,透着飘逸、苍柔而极富野性的美。我仿似看到,退潮时成群鱼虾在滩涂上蹦蹦跳跳,调皮孩子卷起裤腿,眼疾手快地把它们一一捉进桶里那样动人的画面。河面上,偶尔一两只渔舟刺破宁静,飘然而来,河流更显灵动生气,叫人沉醉。

曾看到一张黑白照片:1971年秋,松岗公社公粮收集点粮食堆成小山,各村各队推板车送来晒干的稻谷,上缴公社。我忆起那些农民春播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光景。他们一辈子默默耕耘着贫瘠的土地,秋风一起眉上覆满欢喜,用弯腰挥镰的弧线感动了所有稻谷,收割了一年的幸福。

河流,是农耕时代赖以生存的命脉。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连片的农田,是茅洲河边的另一道景观。在田间,农妇裹头巾除草施肥,壮汉戴笠帽收割庄稼,蚝民翻晒蚝豉,农谚在岁月的尘埃里熠熠生辉。

水面上,舟横渡。船上织网的老人,知晓茅洲河的秘密。炎热夏天,老人夜晚下河捕鱼。月光随河面铺开,河中心老人的竹篷船上,拨亮的油灯照着水面,与月光互为辉映,苍茫中透出一丝温暖。老人大概是小酌了酒,一张网抛下河,如雷的鼾声便打破了四野的幽静。

与我叙说这一切的长者,是93岁的蔡根全老人。茅洲河边的墟市,让他记忆最深。与河流相依为命的人们,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更能体会墟市里的熙熙攘攘,质朴纯真。

蔡根全老人居住的松岗碧头与东莞长安隔河相望。那时茅洲河碧头段有个渡口,这边生活的人们,小船荡悠桨轻摇,赶到对岸墟市买东西。对岸人也过来,买大自然馈赠的鱼虾。有主妇挑些五谷果蔬,沿河摆成集市,自行车上的阿伯走走停停,招呼人们买走笼中家禽。米铺、打金铺、木匠铺、布坊……熙来攘往、市井繁荣的古墟渐已远去,杂货铺前的铃铛哐啷响,淹没在流逝的时光中。

多少人,在河水的流动中长大。多少人,将奔流不息的河水化作精神的慰藉,抑或骨子里的信仰。

沿河两岸的村落中,祠堂庙宇众多。麦氏大宗祠、曾氏大宗祠、文氏大宗祠成为人们祭祖的场所,阿仙姑扶世济贫的故事传唱至今。我越发理解这些事物的存在,在那个饱受自然灾害的年代,神灵成了人们祈求风调雨顺的情感依托。

河流守候人们,人们偎依河流。曾几何时,茅洲河与岸边居民相融相生,演绎了一段段或生动或悲欢的故事。河流给枯瘠的日子增添了期盼和守候,支撑着这方土地的人们将日子越过越美满。

改革开放,农民洗脚上田。工业经济下,茅洲河历经长达40年劫难,鱼虾绝迹,沉寂无声。“一网鱼虾一网粮”“喜看稻菽千重浪”的光景不复存在,男耕女织的生活渐行渐远。这条生命的河流,依然静静流淌。

世事变迁中,茅洲河的故事慢慢被繁华掩盖。

难以想象,在流逝的河流岁月里,人们是如何在干瘪的日子中踽踽而行。

沧海桑田,人间变幻。当文化以人为载体,留存火种,那有关河流的记忆便不会湮灭。文化芬芳,犹如酒香弥漫开来。

艰辛的治理,茅洲河重现禅境,鸟鸣嘤嘤,风生水面。千百年前河边濯衣的古人,与如今垂钓观鸟的人们风月同天。

只要记忆的河流不止,人就可以诗意地存在。

茅洲河自古奔流而来,那些农耕时代的历史不曾远去,她所承载的人文内涵和浓浓乡愁也不会终结。

告别河流,思绪万千。从前车马很慢,河水也是静静流淌,浅浅的夕阳追着荷锄归的老农,直到遮风避雨的棚屋。少女在镜前,别上了一朵花黄,麻花辫天天梳,直到嫁为人妇,就高高盘起一个发髻,终到白丝爬上额前,从河边洗衣的少女,变成屋里蹒跚两鬓斑白的老妪。

(作者系深圳市作家协会会员,“时代湾区”专栏特邀作者。参与编著《城市与人文》等书籍)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