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海
2020-09-24抒情散文青衫子
先声明一下,此老人与海非海明威笔下的老人与海。你问为什么非得用这个题目是吧?反正这个题目也没人注册,用就用了。我说的这个老人姓岳,山东鱼台人,是我在山东烟台上学时学校的保卫科长,我们都习惯叫他岳老师,他也乐得我们这样叫他。学校嘛,文化人本来
先声明一下,此老人与海非海明威笔下的老人与海。你问为什么非得用这个题目是吧?反正这个题目也没人注册,用就用了。
我说的这个老人姓岳,山东鱼台人,是我在山东烟台上学时学校的保卫科长,我们都习惯叫他岳老师,他也乐得我们这样叫他。学校嘛,文化人本来就多,也不差他这一个,虽然他并没多少文化。 没文化并不代表没智慧,没文化并不代表没水平。要不然,学校当时为什么放着社会上那么多年轻人不用,非得用一个六十多的黑矮老胖丑的糟老头子呢? 听高年级学长讲,关键是岳老师能镇住。 镇住谁? 社会上的地痞小混混。 上世纪九十年代,烟台这个沿海小城并非全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赶上坏天气也是风起云涌海浪滔天。我们学校北校门隔条路就是海边,有一次海水灌进校园里,浪头把岸边的石头凳子都打翻了,着实吓人。 还有更吓人的。一次几个小混混找一个学生的麻烦,把学生惹急了。说起来那学生也不是什么好鸟,整天螃蟹一样在学校里晃来晃去,跟马王爷一样,时不时地要让别人看看他是不是三只眼。就这么一主,掏出刀子来把那小混混捅了。他没事儿人一样趿拉个拖鞋,面带马王爷式的微笑,照样去餐厅吃香的喝辣的。后来被学校开除,不知道去哪里当好汉去了。 你瞧瞧,校里校外的真假混混们,要没有个能镇住的主哪能行? 岳老师为什么能震住? 学长讲,因为他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是扛过枪打过仗负过伤经历过生死的人,他要是上来脾气,眼珠子一瞪,满脸的麻子像是一颗颗小地雷,五短的身材简直就是一个锤实了的TNT炸药桶,遇点火星子就轰傢伙的,所以社会上那些小混混们都憷他,没人敢轻易惹他。 开始我对岳老师没有什么特别印像,他能打动我缘于一次老乡聚会。 那时候学校里时兴老乡会,一个地方来的学生都称为老乡。老乡会的会长一般都由毕业班的学长担任,这届毕业了下届继续,一届一届从未断过。刚入学时,会长按照提前打听到的信息,领着几个资深老乡挨个儿去慰问新老乡,找一个星期天,早入校的老乡凑份子,开一次老乡联谊会,买些水果瓜子什么的,互相介绍认识一下,然后即兴表演个节目,唱支歌,吹奏笛子、口琴、箫等等,活跃一下气氛,借此拉近老乡关系,让初次离家的人感受一下老乡的温暖。 我们宿舍老大和班里的一姐们儿和岳老师是老乡。因为我和他们俩关系不错,所以有一次他们开老乡会,非拽着我去玩儿。在聚会上,我对岳老师有了新的认识。 他给我们讲自己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经历,撩起衣服让我们看他身上的伤疤。我们问他上战场怕不怕?他说要说不怕是假话,都是新兵蛋子,都是第一次上战场,打起炮来震得耳朵疼,平时都躲在猫耳洞里。我们问为什么叫猫耳洞呀?他说因为洞很小,就只能容下一个人,像猫耳朵一样。夏天潮湿,好多战士屁股裤裆里都淹湿红肿,走路疼得难受。后来干脆就脱光了,这样还容易干燥点,不太受罪。那里的蚊子个个是小咬,叮上就是一口血,起个大包,穿衣服也不管用。后来大家都学会了抽烟,因为蚊子怕烟。等到冲锋了,连长带头,战士们一窝蜂地往前冲,看到刚才还在一块儿抽烟吹牛的战友被子弹打中倒在地上,大家都气红了眼,也顾不得什么怕不怕了,去他奶奶的,拼了!战争不是儿戏,战争意味着牺牲,不是打死对方就是被对方打死,怕是没用的。男人应该上战场,保家卫国是义务,是责任,是为了让你们这些娃儿们能有个安心的环境好好学习。学校也是战场,你们学不好,以后遇到对方也要被对方打倒,一样的道理。 以前只是听说过岳老师上过战场,原以为也就是一介武夫,没想到上起政治课来还一套一套的。不过岳老师讲的我们都爱听,因为这都是他的真实经历。我们都为他鼓掌叫好。 看得出岳老师很开心,像个老顽童,眼里满是笑意,一张麻脸让人想起温热可口的大锅盔,五短的身材里蓄满了生命的力量和智慧。 在我们的鼓动下,他表演了吹箫。在低沉绵长的箫声里,我像是来到了竹林河畔,河水缓缓流淌,一枚落叶不知从什么地方漂来,要漂到哪里去。我看着叶子静静地远去,像是要赴一次生命之约,回不得头,转不得身,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像是它从来没有来过,从来没有存在过。它一点一点远去,一点一点变小,变模糊,直到消失得看不到一丝踪迹。我想,它是到了远方,远方有一个安静的地方,或是一个寂寞的人,一只安静的鸟,一尾沉思的鱼,一只不知道来世今生的虫,一片一直等待它的云朵,在那里,在那里等它,等它漂过,漂远,像是迎送一位朋友……掌声喝采声把我从沉思里拽回来,原来我走神儿了,是这个黑矮老胖丑的可爱老人让我进入了音乐的丛林里不可自拔。 从那以后,只要岳老师在北校门值班,没事儿我就去他那里玩儿。北门比较安静。天冷的时候岳老师就在保卫室里面坐着,天暖的时候他就搬把椅子坐外面。他可闲不住,你猜我第一次去看到他在做什么? 画脸谱。京剧脸谱。 我惊讶于他的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爱好。桌子上摆着一台小巧的收音机,孟广禄正起劲唱着“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一片铿铿锵锵吱吱呀呀的京韵伴奏和着唱腔声中,他正张飞绣花一样聚精会神一笔一笔认真描画。你瞧瞧他手指粗短像武二郎的五根棒槌,捏持着一支小号狼毫,一张包公脸谱维妙维肖地慢慢成型了。旁边的茶杯里热气袅袅,茶叶的香气早被颜料的味儿冲没了。旁边墙上挂着十多张脸谱,像是进了剧场后台化妆室。待他画完一张,咚咚咚牛饮了半杯子茶,我给他续上水,问他,“岳老师,你喜欢京剧呀?” “是呀,喜欢。” “那你会不会唱?” “当然会唱,唱不好。” “唱一段好不好?” “行,就唱刚才这段。”说完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摆了个造型,铿铿锵锵地唱将起来。 说实话,他唱得一般,跟孟广禄老师比差远了,不过气势很好,很投入。他这一唱,进出的学生都笑嘻嘻地围上来听,等他唱完,朝大伙一拱手,我们热烈鼓掌,他声音略带沙哑的爽朗一笑,“献丑了!”然后点着一支烟,美美地吸上一口,喝口茶,然后继续描画脸谱。我问他,“你这脸谱是画了卖呀,还是画着玩儿?” 他嘿嘿一笑说,“找个乐子,卖什么卖。” “能不能送我一张?” “不行,得用东西换。”他笑着说。 “用什么东西换呢?” “不能花钱,我喜欢创作的东西。” “创作?” “对,写字画画什么的都行。” “那好说,我给你写幅字,但是你别嫌次。” “你练书法?” “嗯,我是校书画社的社员。” “原来是中朝老师的学生,那行。你什么时候拿字来,我屋里这些脸谱随你挑,只能挑一个。” 事后,我用颜体写了一幅王之涣的《凉州词》送给他,换了一张包公脸谱。他夸我字写的不错,让我多努力,争取早一天赶上中朝老师,那时候他再和我换。我笑着答应他。 再去找他的时候,他没画脸谱,在用泥作埙。当时还没成型,我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东西,以为他在做小孩子们常玩儿的那种泥巴哨,没想到最后做成了,他告诉我说这叫作埙。然后给我讲了埙的历史源流。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岳老师,你真行,懂得真多。” “什么呀,我是现学现卖。以前也不太了解,找到教音乐的老师问的。”说完孩子般笑了。 “我再给你写幅字,咱再交易一回呗?” “你娃儿学聪明了。呵呵。行,听你的。不过得等晾干烧好了,我试试音,挑个好的送给你。你喜欢什么图案,到时我给你刻上。” “还来包公吧。” “好。” 后来他把烧制好的埙送给我,我央求他教我吹埙,这回他没要求用东西换,很高兴地答应了。一天晚上,轮到我们班值周,晚上在校园里巡逻,我听到海边传来吹埙的声音,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岳老师。他坐在一张小椅子上,旁边架着钓杆,充电灯旁鱼篓里隐隐约约有几条虾虎鱼。一阵阵海风吹来,海浪轻吻着崖岸,轻声说着情话。夜网张开无限大,我和他像两条鱼,静静地等待夜一点一点收网。在如泣如诉的埙韵里,我俨然一个孤独的旅者,时而穿越丛林,寻找远古人类遗存于山洞、原始森林里的石斧、骨针、陶罐、或鱼或龙或鸟或蛇的图腾;时而循着孔老夫子的辙痕周游列国,听取一片争鸣,寻找诸子百家的片简寸牍;时而随了苏武、昭君的铃音,去寻那西域里的长河落日羌笛玉门;时而随了三国赤壁的浪鼓荡荡,去寻那火烧连营的滚烫锁链;时而随了历朝历代的更替钟声,寻找那散于残垣断壁间的冠带牙板朱批墨本…… 一曲终了,岳老师收拾渔具,“娃儿,夜深了,回吧。” 岳老师说他喜欢海,所以复员以后主动要求来这里,想战友了就到海边坐坐,给他们吹上一段。他说他喜欢海,喜欢学校,喜欢学生,喜欢看着娃儿们一天一天小树苗子一样不停地长,这是他和战友们的心愿。他说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他说他要把剩下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好,他要创造,他要学习,他要好好生活。他说我人老心不会老,一天学一点东西,想到了就做。开始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大老粗一个。现在我学会了吹奏,学会了画脸谱,学会了制埙。我和中朝老师说了,他答应收我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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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这个老人姓岳,山东鱼台人,是我在山东烟台上学时学校的保卫科长,我们都习惯叫他岳老师,他也乐得我们这样叫他。学校嘛,文化人本来就多,也不差他这一个,虽然他并没多少文化。 没文化并不代表没智慧,没文化并不代表没水平。要不然,学校当时为什么放着社会上那么多年轻人不用,非得用一个六十多的黑矮老胖丑的糟老头子呢? 听高年级学长讲,关键是岳老师能镇住。 镇住谁? 社会上的地痞小混混。 上世纪九十年代,烟台这个沿海小城并非全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赶上坏天气也是风起云涌海浪滔天。我们学校北校门隔条路就是海边,有一次海水灌进校园里,浪头把岸边的石头凳子都打翻了,着实吓人。 还有更吓人的。一次几个小混混找一个学生的麻烦,把学生惹急了。说起来那学生也不是什么好鸟,整天螃蟹一样在学校里晃来晃去,跟马王爷一样,时不时地要让别人看看他是不是三只眼。就这么一主,掏出刀子来把那小混混捅了。他没事儿人一样趿拉个拖鞋,面带马王爷式的微笑,照样去餐厅吃香的喝辣的。后来被学校开除,不知道去哪里当好汉去了。 你瞧瞧,校里校外的真假混混们,要没有个能镇住的主哪能行? 岳老师为什么能震住? 学长讲,因为他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是扛过枪打过仗负过伤经历过生死的人,他要是上来脾气,眼珠子一瞪,满脸的麻子像是一颗颗小地雷,五短的身材简直就是一个锤实了的TNT炸药桶,遇点火星子就轰傢伙的,所以社会上那些小混混们都憷他,没人敢轻易惹他。 开始我对岳老师没有什么特别印像,他能打动我缘于一次老乡聚会。 那时候学校里时兴老乡会,一个地方来的学生都称为老乡。老乡会的会长一般都由毕业班的学长担任,这届毕业了下届继续,一届一届从未断过。刚入学时,会长按照提前打听到的信息,领着几个资深老乡挨个儿去慰问新老乡,找一个星期天,早入校的老乡凑份子,开一次老乡联谊会,买些水果瓜子什么的,互相介绍认识一下,然后即兴表演个节目,唱支歌,吹奏笛子、口琴、箫等等,活跃一下气氛,借此拉近老乡关系,让初次离家的人感受一下老乡的温暖。 我们宿舍老大和班里的一姐们儿和岳老师是老乡。因为我和他们俩关系不错,所以有一次他们开老乡会,非拽着我去玩儿。在聚会上,我对岳老师有了新的认识。 他给我们讲自己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经历,撩起衣服让我们看他身上的伤疤。我们问他上战场怕不怕?他说要说不怕是假话,都是新兵蛋子,都是第一次上战场,打起炮来震得耳朵疼,平时都躲在猫耳洞里。我们问为什么叫猫耳洞呀?他说因为洞很小,就只能容下一个人,像猫耳朵一样。夏天潮湿,好多战士屁股裤裆里都淹湿红肿,走路疼得难受。后来干脆就脱光了,这样还容易干燥点,不太受罪。那里的蚊子个个是小咬,叮上就是一口血,起个大包,穿衣服也不管用。后来大家都学会了抽烟,因为蚊子怕烟。等到冲锋了,连长带头,战士们一窝蜂地往前冲,看到刚才还在一块儿抽烟吹牛的战友被子弹打中倒在地上,大家都气红了眼,也顾不得什么怕不怕了,去他奶奶的,拼了!战争不是儿戏,战争意味着牺牲,不是打死对方就是被对方打死,怕是没用的。男人应该上战场,保家卫国是义务,是责任,是为了让你们这些娃儿们能有个安心的环境好好学习。学校也是战场,你们学不好,以后遇到对方也要被对方打倒,一样的道理。 以前只是听说过岳老师上过战场,原以为也就是一介武夫,没想到上起政治课来还一套一套的。不过岳老师讲的我们都爱听,因为这都是他的真实经历。我们都为他鼓掌叫好。 看得出岳老师很开心,像个老顽童,眼里满是笑意,一张麻脸让人想起温热可口的大锅盔,五短的身材里蓄满了生命的力量和智慧。 在我们的鼓动下,他表演了吹箫。在低沉绵长的箫声里,我像是来到了竹林河畔,河水缓缓流淌,一枚落叶不知从什么地方漂来,要漂到哪里去。我看着叶子静静地远去,像是要赴一次生命之约,回不得头,转不得身,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像是它从来没有来过,从来没有存在过。它一点一点远去,一点一点变小,变模糊,直到消失得看不到一丝踪迹。我想,它是到了远方,远方有一个安静的地方,或是一个寂寞的人,一只安静的鸟,一尾沉思的鱼,一只不知道来世今生的虫,一片一直等待它的云朵,在那里,在那里等它,等它漂过,漂远,像是迎送一位朋友……掌声喝采声把我从沉思里拽回来,原来我走神儿了,是这个黑矮老胖丑的可爱老人让我进入了音乐的丛林里不可自拔。 从那以后,只要岳老师在北校门值班,没事儿我就去他那里玩儿。北门比较安静。天冷的时候岳老师就在保卫室里面坐着,天暖的时候他就搬把椅子坐外面。他可闲不住,你猜我第一次去看到他在做什么? 画脸谱。京剧脸谱。 我惊讶于他的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爱好。桌子上摆着一台小巧的收音机,孟广禄正起劲唱着“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一片铿铿锵锵吱吱呀呀的京韵伴奏和着唱腔声中,他正张飞绣花一样聚精会神一笔一笔认真描画。你瞧瞧他手指粗短像武二郎的五根棒槌,捏持着一支小号狼毫,一张包公脸谱维妙维肖地慢慢成型了。旁边的茶杯里热气袅袅,茶叶的香气早被颜料的味儿冲没了。旁边墙上挂着十多张脸谱,像是进了剧场后台化妆室。待他画完一张,咚咚咚牛饮了半杯子茶,我给他续上水,问他,“岳老师,你喜欢京剧呀?” “是呀,喜欢。” “那你会不会唱?” “当然会唱,唱不好。” “唱一段好不好?” “行,就唱刚才这段。”说完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摆了个造型,铿铿锵锵地唱将起来。 说实话,他唱得一般,跟孟广禄老师比差远了,不过气势很好,很投入。他这一唱,进出的学生都笑嘻嘻地围上来听,等他唱完,朝大伙一拱手,我们热烈鼓掌,他声音略带沙哑的爽朗一笑,“献丑了!”然后点着一支烟,美美地吸上一口,喝口茶,然后继续描画脸谱。我问他,“你这脸谱是画了卖呀,还是画着玩儿?” 他嘿嘿一笑说,“找个乐子,卖什么卖。” “能不能送我一张?” “不行,得用东西换。”他笑着说。 “用什么东西换呢?” “不能花钱,我喜欢创作的东西。” “创作?” “对,写字画画什么的都行。” “那好说,我给你写幅字,但是你别嫌次。” “你练书法?” “嗯,我是校书画社的社员。” “原来是中朝老师的学生,那行。你什么时候拿字来,我屋里这些脸谱随你挑,只能挑一个。” 事后,我用颜体写了一幅王之涣的《凉州词》送给他,换了一张包公脸谱。他夸我字写的不错,让我多努力,争取早一天赶上中朝老师,那时候他再和我换。我笑着答应他。 再去找他的时候,他没画脸谱,在用泥作埙。当时还没成型,我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东西,以为他在做小孩子们常玩儿的那种泥巴哨,没想到最后做成了,他告诉我说这叫作埙。然后给我讲了埙的历史源流。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岳老师,你真行,懂得真多。” “什么呀,我是现学现卖。以前也不太了解,找到教音乐的老师问的。”说完孩子般笑了。 “我再给你写幅字,咱再交易一回呗?” “你娃儿学聪明了。呵呵。行,听你的。不过得等晾干烧好了,我试试音,挑个好的送给你。你喜欢什么图案,到时我给你刻上。” “还来包公吧。” “好。” 后来他把烧制好的埙送给我,我央求他教我吹埙,这回他没要求用东西换,很高兴地答应了。一天晚上,轮到我们班值周,晚上在校园里巡逻,我听到海边传来吹埙的声音,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岳老师。他坐在一张小椅子上,旁边架着钓杆,充电灯旁鱼篓里隐隐约约有几条虾虎鱼。一阵阵海风吹来,海浪轻吻着崖岸,轻声说着情话。夜网张开无限大,我和他像两条鱼,静静地等待夜一点一点收网。在如泣如诉的埙韵里,我俨然一个孤独的旅者,时而穿越丛林,寻找远古人类遗存于山洞、原始森林里的石斧、骨针、陶罐、或鱼或龙或鸟或蛇的图腾;时而循着孔老夫子的辙痕周游列国,听取一片争鸣,寻找诸子百家的片简寸牍;时而随了苏武、昭君的铃音,去寻那西域里的长河落日羌笛玉门;时而随了三国赤壁的浪鼓荡荡,去寻那火烧连营的滚烫锁链;时而随了历朝历代的更替钟声,寻找那散于残垣断壁间的冠带牙板朱批墨本…… 一曲终了,岳老师收拾渔具,“娃儿,夜深了,回吧。” 岳老师说他喜欢海,所以复员以后主动要求来这里,想战友了就到海边坐坐,给他们吹上一段。他说他喜欢海,喜欢学校,喜欢学生,喜欢看着娃儿们一天一天小树苗子一样不停地长,这是他和战友们的心愿。他说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他说他要把剩下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好,他要创造,他要学习,他要好好生活。他说我人老心不会老,一天学一点东西,想到了就做。开始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大老粗一个。现在我学会了吹奏,学会了画脸谱,学会了制埙。我和中朝老师说了,他答应收我为徒……
[ 本帖最后由 青衫子 于 2011-7-8 12:58 编辑 ] 春暖花开, 海明威, 老人与海, 老头子, 面朝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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