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湾区》专栏｜一座山与一群人

作为一县之长的向红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刚从1000多公里开外的武陵山深处来到中山这座城市，还未调整好因南北地域差距和气候差异带来的各种不适，就被我们安排去登罗三妹山。

这是一座很多年前还名不见经传的山，位于伟人故里中山市的三乡镇。

时间要倒回2015年深秋。刚走马上任湖北建始县长的向红林，为了带领50万土苗儿女盘活经济，早日摘掉全国贫困县的帽子，她不仅苦练内功狠抓经济林木发展，而且精心构筑凤巢，招徕在外打拼的建始籍企业家回乡投资兴业，带动家乡工业经济发展。她将筑巢引凤的第一站，定在了建始人在外打拼的聚集重镇广东中山。

这也是我第一次登罗三妹山。

30多年前的我，一直在群山的围剿中左冲右突，直到1993年才彻底摆脱大山的羁绊，来到南粤海滨城市中山。自此，山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最后模糊成心底那一抹时隐时现的疼痛。

中山也有山，像五桂山、大尖山、罗三妹山。在我看来，这些山无一例外地既不挺拔也不险峻，更是寂寂无名，以至于每年重阳登高，或是平时登山健身的人群里，始终难以寻觅到我的身影。我的祖祖辈辈一直都在与山缠斗，山就像一道道无形的魔咒和锁链，扼住了所有命运的咽喉，困住了所有前行的脚步。

于是，你也就完全理解了为何我在中山生活工作了20多年后，才第一次踏足这座一代伟人曾登过的罗三妹山。

中山的湖北建始人，最早来自上个世纪50年代初期。一位叫严奉章的革命干部，被湖北恩施地委组织部统一安排到中山支援建设。从此，中山这块土地上就有了建始人的足迹。80年代，国有企业中山市橡胶厂改制，严奉章出任厂长。在他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建始人离开家乡来到中山，不少人通过自身的努力打拼，以及原始资金的积累，于本世纪初期开始在商业界崭露头角，并于2011年成功创建了中山恩施商会。

这群从武陵山挣扎着走出来的土家人，在中山这座城市里，用团结、勤劳、智慧和汗水扎下了根基。

中山温泉宾馆是中国第一家中外合作酒店，由港澳著名企业家霍英东、何鸿燊等人投资兴建，邓小平亲笔题名，位于三乡镇罗三妹山南麓。1984年1月，小平同志来中山视察工作曾下榻这里，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登过罗三妹山。那天，小平同志一行登上山顶的罗仙姑庙，陪同人员考虑到下山路径崎岖，劝说小平同志按原路返回。小平同志说：“我们不走回头路。”

如今的罗三妹山早已被开发成以纪念小平同志为主题，以当年小平同志登山的路径为主线，依山势建造了小平同志经典语录碑刻“摸着石头过河”景观桥、丰碑廊等多个景点，让人们在游览过程中，自然而然地接受革命传统和理想信念教育。罗三妹山也正是因为一代伟人的莅临以及留下的世纪经典名言而成为“红色教育基地”。

深秋时节的南粤中山，尽管早晚秋高气爽，次日上午9点的天气，还是随着火红的太阳而遽然升温。我们陪同县长一行10余人，从罗三妹山南麓出发，沿着当年小平同志的足迹拾级而上，边走边聆听沿路播放着的小平同志那亲切的四川话。我们这些早已过惯城市生活的山里人，才到半山腰就已满头大汗，县长却若无其事一般。她说，这样的行走和攀登，基本上就是她工作的常态！建始县几乎所有乡镇都有她留下的足迹。

罗三妹山海拔不到100米，一上一下也不过一个多小时。对我们动辄几百米甚至1000多米的大山而言，实在不足为道。为何我们还是选择一定要登这座山？

山不在高，有魂则立。中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小平同志的莅临，无疑使得这座山有了政治上的象征意义。如果说改革开放是宏观上的总方针，“不走回头路”则是微观上的手术刀，它为整个中国改革开放前进的道路，装上了一盏指路明灯。

从一座山到另外一座山，变换的不仅仅是时间、地点，也不仅仅是距离和高度，它是多种因素叠加而产出的最大效益值。一座山，如果没有魂，必是一座孤山、死山。一座山，它可以高度傲世，也可以险峻立世，更可以名人的莅临而提升整座山的内蕴。比如，罗三妹山。当然，还有一座无形的山，就矗立在珠三角腹地，它就是以伟人命名的城市——中山。

10余万土家儿女在这座叫做中山的城市里，从单调寂寞的流水线上，从烈日暴晒的工地上，从三点一线的讲坛上，从日复一日的循环往复里，用山里人的坚毅、执着和乐观、顽强的拼搏精神，汲取另一座山的魂魄和精髓，将巴文化和香山文化有机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一种更为博大精深的大香山文化。

随后5年里，我一直关注着建始的经济发展态势，的确有着明显变化。我也会时不时回忆起当年陪着县长登罗三妹山的情景，从而检阅自己这50多年来的历程，是否走过回头路，又是否忘却过当年从山里出发时的初心。提醒自己在人生最后冲刺的旅程中，更要有一种家园情怀，带着扎根中山的10万土苗儿女，尽力完成这南方道场上的修行。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山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时代湾区》专栏特邀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