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一片云朵下雨
这次我们去的是后柳乡,在安康石泉县,是朋友父亲上世纪六十年代接受再教育的地方。汉江水流经这里,到处是山,有少许良田,种茶种桑,到处有人家……
闲暇时候,总喜欢和朋友去山里玩。
这次我们去的是后柳乡,在安康石泉县,是朋友父亲上世纪六十年代接受再教育的地方。汉江水流经这里,到处是山,有少许良田,种茶种桑,到处有人家养蚕卖茶。这时候,沿路很多人家卖枇杷,一路可见枇杷果黄澄澄挂在枝头;还有合欢花,我在南方多见淡粉团扇合欢花,这里却是纯白山合欢。安康人家喜种朱顶红,门前屋后总有那么一两盆,已开出诱人遐思的花朵。鸿平日里喜逛花鸟市场,她说这种花冬天要冻一冻才易开花,否则只空长叶子了。她还说城里一些人家会把这种花在冬日放置在空调外架上,那里温度最适宜。市民住高楼,于花是委屈的,但能看见自己养的花开也是安慰。
车子从西安出发,要走四五个小时,翻过三四个狭长隧道,就几乎是青山了,各种不同浓度的绿在视野里延展。头顶是大片的云朵,一些人家把房子建在深山丛林处,一些人家还将小船儿留在岸边。鸿说野板栗成熟的时候,她来这深山里捡过板栗;还说在这深山里看见过高大的杜鹃树,比城里的大很多。我曾经与她一起去过广货街,那是很多人出山进西安城要中转的一个地方。想不到我们这次去的后柳镇,是个比广货街更广阔的一个出山中转地,还有水路……开车带我们的黄师傅说,他问过当地人,现在一大早都有从后柳到石泉往返的船只,买了票人就可以随船旅游;当然,主要是当地人来去。
我们在后柳乡的旅游船上小览汉江景色时,鸿说曾经由深度去往千岛湖,也是这样的景象。她爱人老家在安徽,回老家必游历一番。而我,曾经在皖南屯溪生活过四年,对于深度到千岛湖这一片的水域,非常熟悉。新安江两岸风景美,我那时候最迷恋黄昏时候在江边走,一路走到夜上。除了冬季有点清冷,春夏秋皆好。春有百花秋有叶,何况还有桂花呢,皖南桂花开那也是香飘处处;夏天江边的晚风让人夜深时候都不忍归去;冬天处处是茶花,尤其下雪时花一朵一朵堕下来,很久不变色,给人一种洁净的冷凝美。吸引我的,主要还是渔船和鱼鹰,还有经常在江里自由出入的水牛,那时候岸边还有庄稼,常有人家种菜种水稻,也有大棚作物,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但全然城市田园……我们在石泉沿河一家鱼馆吃石锅鱼的时候,面对一条江一面山,令我想起新安江边的生活。我那时还太年轻,不懂得享受这种生活,却已经觉得这种风景美极了,经常在江边流连忘返。生活在水边,一直是我的梦想,哪怕是一个小村小镇也行。我羡慕那些生活在水边的人,哪怕一个小湖泊,湖上风景也是令人陶醉,月与星倒影在水里,水草姗姗,如果有几条鱼儿几只鸟儿,那就更诗情画意了。
后柳镇子看起来并不大,却像是一个理想田园。鸿的父亲近八十岁了,他上世纪六十年代下乡来到这里,当时还是小伙子,多次和鸿说这里的贫穷,那时还下到村里去工作,家家食土豆,常有人家女子衣衫褴褛,无法蔽体,不敢出家门。作为田园这里真是美,有山有水,但可以耕种的土地并不多,山多石头,树在石缝里长,常阴雨,这里并不是讨生活的理想之地。好在现在旅游带动经济,一方水土上的人也有了依托。
这里的男女都很白净。开车的黄师是陕南人,说了几次,强调后柳这里汉江两岸,一面是秦岭,一面是大巴山,风景文化殊异。我突然想到许久不联系的一个友人,他是山上人家子弟,常以是巴人自傲,说起家乡女子一脸得意。来了这里才知道,依山傍水,氧离子就是天然面膜。他们说这里常有野猪出没,我想那野猪肌肤也是细腻光滑如婴儿吧,心里想着,恨不得喊一头野猪出来摸一摸。
我们中午吃了江团鱼,还有酸菜炒魔芋,非常爽口。吃饭的时候,从窗玻璃看过去,马路对面一凉亭上有红腹长尾巴雀鸟衔了枇杷果在顶上吃,浑然不怕人,那花色羽翼横扫我的眼睑,让我心痒,苦于我现在都无法准确叫出它名字。这次我们在船上欣赏汉江边风景,浩大的江面浮出一白鸭子,鸿说:“就像一片枯叶子在飘。”
返程路上下起了雨,山里一些地方在修路,车子只能走走停停。我们闲聊时候,鸿又忽然说:“扯一片云朵下雨。”她大约也只是忽然的灵感,接着自言自语:“由谁来拆一片云?”这简直是她的诗。山是多变的,像是有仙人睡在山上,也许真有山人可以扯住一片云朵就下雨,突然下雨也许是有人或仙洗脸。我也起了那心思,觉得揪着一片云朵就可以上天居住,似乎可以活在一片云朵之上。鸿说扯片云下雨,她应该懂这种向往。
返回时,已近晚上九点;躺在床上回想,仿佛一瞬。刘晨和阮肇去往天台山里看仙人下棋,回返时候发现过了几世;我躺在床上,也觉得山里一天须臾之间,却有几世之感了。在这瞬息万变的时代里,美好东西总是值得留恋。让人怀想,曾有这半日闲,扯住一片云朵想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