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出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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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生活的精神状态应当是平静的,愉快的。周遭的事物,呈现出一种不被我们的生活染指的自发状态。太阳照常升起,可以为每一天的日出而感动。这也是我一再往高原走的理由。
没有太阳如何朝阳?没有河水又如何锦绣?
人类要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世间第一宝贵,这才是顶顶重要的。
黄河含混了太古的血缘
一条大河,浑浊而厚重,这是泥土的颜色。在金黄的太阳下,黄河像水油画一般涌动着中华民族的气质与表情。
黄河水从白云缥缈的巴颜喀喇山而下,由西而往东。关于它的发源,昔日曾把新疆南部塔里木盆地中的葱岭北河和葱岭南河,当作其源头。一直到清高宗,派阿弥达到青海实地调查,始知黄河实发源于青海噶达素齐老峰之下。《清一统志·青海厄鲁特》中写道:蒙古语噶达素,北极星也,齐老,石也。唯此一石峰,其崖壁皆土,作黄赤色更无草木,壁立为天池。池中流泉喷涌,醴为百道,皆作金色。水作金色,一个“金”字,把黄河的水放到了文字的最高处。
黄河尽得天地风云之气,虽不言不语,却映衬出日月往古至今其绝、其独、其柔、其刚的美丽。黄河的少女时代,一直是清澈的。《诗经·魏风·伐檀》曰,“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当时的魏国在今河北,黄河清澈地流过了黄土高原。随着铁制农具的广泛使用,全力开垦农田,黄河流域与黄土高原的植被开始遭到破坏,这是欲望和生存的再抉择;水给人以智慧、豁达和幻想,而土地则给人以沉默、隐忍和务实,黄河文明是从黄河水变黄而开始的。
黄河最早称为“河”“大河”,从唐宋时期开始,称为黄河。
九曲蜿蜒,一条大河由青海入甘肃境,纳大夏、洮、湟、大通、祖历诸水,出入长城;再循长城北行,经贺兰山东入绥远省,折东流复南下,成一大曲,名曰河套;自此屈曲东南行,经陕、晋两省而入河南省境,穿壶口、龙门二山,纳汾河、涑河、渭河诸水,始由高地而入平原;至潼关阻于秦岭,折向东,纳洛河、沁河诸水,陡落平地;再向东北流,经河北省,入山东省,至利津县入渤海。全河流经青海、甘肃、宁夏、绥远、陕西、山西、河南、河北、山东九省,计长四千六百余公里,约合八千余华里。
滚滚涛涛,不舍昼夜,千年万年,一条华夏民族湿地的根长流不息。
宋人王安石面对着裹挟大量泥沙的黄河,发出了“派出昆仑五色流,一支黄浊贯中州”的歌咏。黄河含混了太古的血缘,同时也含混了神的戒示,宛转回首,有多少文明迁移盈消!
读书的人都知道楼兰、罗布泊,汉初被认为是黄河之源的丝路巨泽,它是一步步走向枯涸的。一条河,一条纵横捭阖的大水,自然的生命就是人类的生命,保护母亲河,社会的文明进步则是一种呼唤、激发与推动,保护应该从每个人做起。
当历史学家和人类学家上溯到一个民族的源头时,最终一定迷醉在一片无比壮美的高山峻岭和冰天雪地江河的源头里。源头活水,人和自然在这里可以赢得更长的时间,生命的华光不会那么快消逝,细胞的分裂速度慢下来,它们可以从容汲取纯净的空气和阳光,真个是源头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民间谚语,曾有“一盆河水半盆泥”之说,谚语对黄河水浑浊的形容淋漓尽致,也深含着人们对地球生态环境的担忧与无奈。
在青海 ,一直流传着“天下黄河贵德清”的说法。黄河自共和县与贵德县交界处的多隆沟入境,由西向东呈弓形穿越县境中部,至松巴峡出境,全长76. 8公里。从古至今,贵德人民在黄河两岸及其支流范围内辛勤地植树造林,如今已长成一片茂密的森林。当走进贵德亲近那遥远的黄河少女时代,树在风中摇曳着柔弱的躯体。种一棵树有多难?把坑挖深些,把土塞牢些。根深才能叶茂,土满才能枝壮。高原风沙大,防风固土,对于沙漠、戈壁和裸露的大地来说,植物是它们的宗教。
贵德人已经5年不用塑料袋了。贵德的超市也没有塑料袋。
1921年,名声显赫的奥地利化学家马克斯·舒施尼在自己的实验室中自杀,临死之前,他曾连续3天彻夜未眠地做实验,为的只是找到可以降解塑料袋的方法,把这个由他亲手放出来的“魔鬼”,装回魔瓶里去。然而他最终失败了,责任感极强的舒施尼在实验笔记中写道,自己的工作本来是要造福社会,然而塑料垃圾对人类的危害却令他深感愧疚,“对全人类的负罪感”令他无法再继续活下去。
资料显示:每年约有上千万吨塑料垃圾进入海洋,很多鱼类被发现正在食用塑料垃圾,每年还有很多海洋生物因塑料制品而失去生命。
塑料垃圾需要数百年的时间才能降解,我们的随手一扔可能就是“谋杀”。有研究指出,在海洋生物的体内找到了塑料微粒。塑料垃圾有可能通过生物链进入人体。
拒绝污染是生活在源头的人们所采取的保护行动,如此才有了黄河弦响般的风声和水声、燕声和人声。走过春暖花开,走过内心的依恋和不舍,在贵德的黄河岸上,我看到一只乌鸦的黑翅,在一块农田里张开,在另一块农田里收拢,它望着虬枝苍劲的老树叫着,把河流推向远方,推向野花次第开放的远方,推向十万人间烟火的远方。
祁连山,高原上的哈达
进入祁连山腹地,天空的白云,犹如一条高原上的哈达,护佑着草原上的生灵。随风摇曳的油菜花则把大地涂抹成一片金黄。
一个朝圣者磕着等身长头,向前匍匐下去的时候,他的影子牵着千年的风,千年的经幡,千年的执著和坚定!千年的靛青莲花开了,心发所愿口诉祈求,一切,只等好于今生的来世。来世,即使放开所有的想像也难以穷尽它的美好!
6月尾的祁连山国家公园,草滩上盛开着一种黄色的太阳花,尽显匍匐在地的美丽。一群牦牛,一群羊,我看到所有来者亲切的面孔。在一条不知名的小河里赤足下水,清凉透骨的溪水上涟漪妙漫着前世和今生!抛开现实的目不暇接的纷纭世事,走到这里的时候,心和蓝天和溪水和高原飞翔的鸟一样,也就走进一块洁净的空间。
所有人的心都是透亮的,如同空气一般相融在一起,是因为祁连山,因为广阔的高原,横无际涯的天空下我的身后是闪耀着美妙芒刺的雪山,席地而坐时回头看到那个朝圣者长叩的身影,大好的晴天下,有福人,他将历尽艰辛,也将功德圆满!
在祁连山突然想为禽兽说几句话。假如以人的善恶观为尺度,把兽归结为“恶”是荒谬的,把禽归结为“可爱”也是幼稚的。
禽兽是生态环境的风向标,它的多少直接反映着一个地区生态环境的优劣。
英国物理学家牛顿曾说:“大自然喜欢简单,大自然也不是傀儡。”先贤遥远的声音在时下变得清晰洪亮,人们重新回到古老而常新的哲学问题:应该如何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就像莎士比亚曾说:“有智者虚怀若谷,有力者耻于伤人。”以宽宏大量之心高抬贵手给生而自由的动物们一条生路,“天人合一、仁爱及物、慈悲为怀”,人与万物的和谐共处,人类才能长久存活。
生物学家曾经观察到一只老孔雀与一群乌鸦共栖同食的惊人场景,原来这是因为孔雀折断了腿,下不了白腊树,而乌鸦的喂食使它恢复了健康。
苍茫雄伟的祁连山孕育了大面积的荒野,而荒野是孕育生命的乐园。祁连山是我国32个生物多样性保护优先区域之一,分布有雪豹、白唇鹿、马麝、黑颈鹤、棕熊、马鹿、盘羊、岩羊等39种野生动物。因为生物多样性、独特而典型的自然生态系统,祁连山成为我国生物多样性保护的优先区域,也是西北地区重要的生物种质资源库和野生动物迁徙的重要廊道。在全球高海拔地区生物多样性保护中具有重要的示范意义。
雪豹是中东亚高山环境里最顶层的捕食者和旗舰物种,能反映高山生态系统是否健康。科学证据表明,青藏高原是雪豹的物种起源地,这里是它的第一故乡,在全球雪豹数量约7000多只中,中国拥有超过60%的栖息地和种群数量。
当你看到惊人的广阔的寂寥和那巨大的无法被形容的空旷时,你想象不到你是在陆地上行走,也同样想象不到会撞见任何有趣的生灵。
古希腊哲人普罗泰戈拉早说过:“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者的尺度,也是不存在者不存在的尺度。”只有走向高原才知道不与自然共舞,人类的快乐便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