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行
接到科长电话时,我在乡镇督导相关工作。科长叫我作好准备,将去北京大学参加全市推进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专题研讨暨综合能力提升班培训。我以为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工作以来,我从未出省培训,更遑论北大。后来从书记处得知,这次培训本来该他去的,因为工作繁忙,由我代为参加。
北京大学,是我梦中的象牙塔。李大钊、蔡元培、毛泽东、鲁迅、季羡林……北大思想、北大名人以及北大故事,是激励我上进的精神动力。能当面聆听大师们谆谆教诲,我怎能不激动、忐忑呢?
第一次乘飞机
尽管月照机场开通航班多年,但我还是个老土,从未乘过飞机。市里通知说,自己在网上订购机票。我以为机票像火车票一样,价格固定。等有人反馈已购买时,我发现我们这个培训班学员已经抬高了机票价格,一转眼上涨几百元。返程票更是一路飙升,手慢的面对不打折机票的困境!为了报销方便,有同志问能不能转乘,还能为单位节省几百大洋。市里面要求,安全起见,必须统一行动。那好吧,机会来之不易,我们决不能掉链子、拖后腿。
天气晴好,秋风萧瑟,凉气袭人。八点十分,我打车直奔月照机场。月照机场通航多年,但航班不多,山上除了赶来乘坐同一航班的人,只有清洁工和跑车师傅,分外冷清。机场外连早餐店也没有。
焦灼等待两小时,经过严格安检和扫描北京健康宝、行程码等,终于通过悬梯进入飞机。望着长长的机翼,我担心被风吹折,心里紧张得很。飞机起飞时,一种压迫感从底下传来,一忽儿又似乎坠下去。那种感觉,就像冲浪,又像考驾照的时候教练秀漂移,惊险而刺激。大地迅速下退,越退越小,从一座大山、一个村庄,变成了白绿相间的平面图。
我的座位靠窗,与天空隔着一片玻璃。白云扑面,有的像纱巾,有的像棉田,有的像羊群,有的像冰山,有的像浮在空中波涛汹涌的海。白云飘飘洒洒,就像冬天,青黛的大地覆上一层雪,又像雪霁初晴,冰川玉树,琼花辉映。那些云,就像天国的绵羊,温顺得毫无脾气。我将手机对准窗外,录下一段它们憨憨的样子。同行的人见怪不惊,闭目养神。我有些不好意思,也无睡意,就拿出一本书,在边角写下阅读体会。一抬头,看到一条黄色巨龙,浩浩荡荡,无意中与母亲黄河打了个照面。
一直以为,首都在远方,她连着月光,连着儿时的梦想。四千余里,古时进京赶考的人要走数月;二十年前,乘火车要两天两夜;而今天,三个多小时抵达。
我为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而惊叹。
第一次坐飞机,感觉真好。
初到北大
飞机在首都国际机场降落后,负责接洽的刘老师引导我们乘坐大巴,将我们接到北京大学西南角的资源宾馆。放下行李,大家兴致勃勃直奔北大西校门。
西校门是北大燕京大学时期的唯一正校门。“北京大学”四字是根据毛泽东主席在1950年给北大校徽亲笔题字放大而成的,与红色的校门浑然一体;牌匾微微向前倾斜,给每一个人的瞻望提供了一个极为恰当的角度,也会使人顿生一种庄严肃穆之感。校门左右两侧还有一对威武的石狮,鬓发虬卷,目光炯炯有神,使西校门更增加了几分庄严。无奈时差关系,加之阴天,天色昏暗,照相也无收藏价值,于是大伙决定明早再来。
我不知道今后是否还有机会到北大,但我相信,对多数人来说,进入北大培训,一生就这一次机会。不管能学到多少,照几张相慰藉内心深处的北大情结也是好的。
带队领导说,我们比较幸运,北大也有担当精神,让我们能顺利参加这次培训。疫情防控期间,管理严格,需要校方录入人员信息,扫北京健康宝和身份证确认才能进去。
第二天凌晨,从梦中醒来,天已大亮,我看看时间,才凌晨五点过。大家匆匆吃罢早点,冒雨直奔北大西门。一路上多榆树,树干乌黑,枝上缀满榆钱,比皂荚小,比扁豆大,让我想起刘绍棠先生的《榆钱饭》。
北京干燥少雨。但这次,北京阴雨霏霏,大伙儿措手不及,也无心欣赏这雨景了。我们的信息早经培训老师登记,扫一扫北京健康宝和身份证就可进校了。北大就像一个皇家园林,比三四层楼高的垂柳,在人工池塘边飘拂。跨过一座小桥,眼前豁然开朗,苍松翠柏,花草飘香,妩媚灵秀,从圆明园移到校区安装的两尊各十五吨重的华表,矗立在庭园中,高贵而醒目。
在我想象中,北方草木早该凋敝,北京大学应是黄叶纷飞。事实上,北大的秋天和六盘水的秋天,从温度到草木的颜色,惊人相似。
根据日程安排,第二天早晨集体合影,地点选在北大东南角有台阶的李兆基楼。因为雨下个不住,只得作罢。从李兆基楼侧边转到后面,是季羡林先生所题“冶贝子园”,未对外开放。旁边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乒乓球比赛场馆——邱德拔体育馆,我们这次培训就在邱德拔体育馆二楼。
本次培训,除去来回,只能在北京待六天。每天听课六小时以上,且住地远,离食堂也远。北大校园有我们半个县城大,道路纵横交错却不互通,就像走迷宫,稍不留意就会迷路。
好在,北大教授们的思想,如同指路明灯,穿透迷雾森林,让人不会迷路。
在北大听讲座
为我们讲课的,有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被誉为北大三杰之一的岳庆平;有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被誉为中国立法学之父的周旺生;有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社会学会副会长,中国社会工作教育协会会长王思斌;有著名危机管理专家,中国危机管理切割理论、5度理论、以危化危理论创始人,北京大学危机管理课题组组长艾学蛟等大师。大师们一般不上本科生的课,就算北大天之骄子,想听他们的讲座也得碰运气。能当面聆听大师们的教诲,我觉得真的很幸运。
北大教授们如同各家各派的武林高手,个个身怀绝技、武艺不凡,他们娓娓道来,穿透迷雾,拨云见日。教授们讲课通常不带一页纸,周旺生教授甚至连PPT也不要,直言北大传授的是思想,丢开纸和课件,才能流出思想的芬芳。他讲解《领导干部法治思想》,总能将生动的案例和幽默融入枯燥的法学理论中,博人一笑。我们由衷佩服周教授的智慧与幽默,十余次鼓掌。
岳庆平教授七十余高龄,长相清癯,精神矍铄。他强调要树立天人合一观念。人活在天地间,能量互相传递。他强调,到北大,课后摸一摸幸运树,一定能交上好运。北大300年树龄的古树有27棵,100至300树龄的古树有1000余棵。每当他心情浮躁的时候,就摸一摸古树,将负能量传递给树,吸收树的大胸怀、大精神、大思想、大智慧、大美梦、大好运。胸怀大了,好运自来。岳庆平教授的课题也大,叫《百年大党开创的大国治理》、《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政法工作内涵解读》。
艾学蛟教授讲授《危机管理与突发事件应对》。他倡导将一个大的危机事件切割,达到化整为零、有效应对、管控突发事件的目的。比如,突发事件,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危机一触即发。此刻,可由工作人员装扮成群众,提议推选代表,疏散无关人员,完成第一次切割,再通过警察查验身份证,疏散当事人的亲戚、邻居,完成第二次切割,通过多次切割,疏散群众,达到平息群体性事件的目的。这对于基层治理工作者启发很大。带队领导当即决定购买他的讲课视频,提升危机管控能力。
王思斌教授则提出,获得并不等于获得感,获得并不一定导致获得感,一时的获得也不一定产生持续的获得感。社会心理学研究表明,已经有较多获得的群体的满意度较低;先期有较多获得群体的持续获得感更难满足。就像脱贫攻坚决战决胜阶段,有的群众享受着国家医疗、教育、住房等各项惠民政策,获得感却不高。因此,要尽量满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既包括福利的供给,也包括广大人民、福利对象对所享福利的获得性评价。
三个多小时的课程,北大教授们全程站着授课,毫无疲态。很多学员听入迷了,纷纷表示课程太短,意犹未尽,愿意申请留校留级。但不管多么勤学上进,这不过是玩笑罢了。我们和北大的机缘只有六天。培训班外,早有人摆摊销售《在北大听讲座》,但我知道,书再精美,也无法达到面授的效果。
北大教授们的思想,在我心里播下独立思考的种子。我相信,多年后的一天,我依然记得,在阴雨连绵和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在北大听讲座。
寻找幸运树
不管岳庆平教授摸一摸古树能带来好运是真的天地人合一,还是带有戏谑和忽悠成分,我们都宁愿相信,心诚则灵。一下课,小伙伴们就按捺不住了,决定骑行寻访幸运树。
周雄、玉文、金龙都比我年轻十余岁,对寻找幸运树更加着迷。顾不上吃饭,扫单车驱车前行。我有十五六年没骑单车了,为了不被大伙嫌弃,只得活学活用。单车就像一头桀骜不驯的野马,不太听使唤。我这个有十余年骑龄的老师傅应当在单车上贴个“新手”标志的。好在技术不好,人不作,倒没有“肇事肇祸”。同伴们在前开道,我亦步亦趋跟随,从法学院、经济学院、外语学院转过去,走走停停,发现土丘,均要停车搜索,生怕错过了神奇的幸运树。
北大曲径通幽,楼阁亭台、荷花池沼,小巧玲珑。大伙心无旁鹭,转了半天,才想起老教授的话,一号幸运树在未名湖畔。老教授还特意提醒,今日微雨,小径湿滑,为安全起见,宜等天晴,趋前观瞻。我等身强体壮,又常年生活于乌蒙山麓,登山乃家常便饭,何惧一土丘?循着人迹,沿未名湖边,凡见土丘枝繁叶茂者,必趋前检视。北京三百年以上古树,皆挂红牌,标明树种、级别、树龄。不须细看,见到红牌,必为300年以上古树无疑。
同行几人,身手矫捷。见未名湖畔一土丘,又见有小径可上,遂争先恐后,惟愿第一个发现并摸一摸第一号幸运树。树上挂着红牌,是一株树龄300年以上桧柏。孔子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水城多松,而柏树颇不常见。此时见数百年桧柏,仍然枝繁叶茂,才知此树生命力的强大。
没有人知道,树与人能否产生心灵感应。不过一点五米左右,树皮光滑,显然此前有很多人亲密接触。就算不信风水,在北京,我不得不相信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要不巍巍山川,为何偏偏北大成为现当代进步思潮的发轫?
而这些古树,集天地之精华,也许在手触摸到树干的瞬间,带走了人身体里多余的能量,而将三百余年的正能量传导给芸芸众生。
在博雅塔对面,二号和三号幸运树陆续现身,就在李大钊先生雕像旁。这时小伙伴们被李大钊先生雕像吸引,幸运树不再重要了。我忽然觉得,岳老先生强调的幸运树,是藏在此间的精气神。找到幸运树,就找到李大钊先生雕像。李大钊先生的大胸怀、大精神、大思想、大智慧、大美梦,薪火相传,生生不息,不正好给每个摸一摸幸运树的人带来好运么?
未名湖和博雅塔
北大未名湖校区叫燕园,不知道此处为古幽燕之地,还是燕子的家。在很多名家的文章中,未名湖、博雅塔,就是著名的“一塔湖图”,成了北大的象征。
提起北大,就想起倡导“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北大首任校长蔡元培、想起以《“牛棚”杂记》闻名学贯中西的季羡林、想起《青春之歌》作者杨沫、想起为北大设计校徽的鲁迅、想起在北大游学的毛泽东、想起在北大旁听的沈从文、想起倡导白话文运动的胡适、想起允认北大教师但不接受酬金的王国维、想起一代儒宗为未名湖取名的钱穆、想起写了《红星照耀中国》死后长眠于未名湖畔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
2006年,我买了一本《北大情事》,该书激情讲述了北大学人、才子才女们真实爱情故事,主人公们斑斓的情爱遭遇及命运流转,青春的最真与最美,爱的疼痛与感伤,情的深挚与震撼,人性的舒展与变形,让我感受到,未名湖畔,不光有思想的火花,还有北大人灵与肉的悸动与挣扎。他们真诚坦荡的罗曼蒂克史,展示了北大人不是学习机器,他们也透出人性光辉。北大人深挚的情感体验,触动了我,让我迷惑,未名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湖?
老实说,这次培训,来得突然,我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做足功课。自从2019年故乡玉兰水库下闸蓄水后,站在家门口就能鸟瞰湛蓝湖水,对未名湖的渴盼并没有那么迫切。
我们伙食安排在畅春园。畅春园曾是圆明园著名的三大园林之一,八国联军侵华时,被纵火焚毁。“畅春园”餐厅是在畅春园遗址上修建的混凝土建筑,现为北大食堂。中午跟着培训队伍,步行去畅春园解决饮食。路边一湖一衣带水,湖畔杨柳依依,榆荚串串,莲叶田田,鸟雀鸣啼,湖水却泛绿少流动,我以为那就是未名湖,大为震惊:一潭死水也能激发出千古文章来?
饭后,我打开地图,发现未名湖居北大中间,湖面宽阔。循着地图,穿过阡陌和树林,见一文物保护雕牌,上书“原燕京大学未名湖区”。我松了口气,生怕用力呼吸,未名湖水化为云朵飘去。我请人拍照留念。因上课时间提前,只得折回教室。
课后,我迫不及待,跨上单车,直奔未名湖。夕阳返照,云霞妖娆,倒影湖心,鱼翔浅底,撩人心魄。湖边或有谈笑风生的天之骄子,或有沉思的名宿学者,或有甜蜜浪漫的恋人,在未名湖畔感、思、悟,深情拥抱那片蓝色的海。
桧柏是岳庆平老师心中的幸运树,或许他古稀之年,希望生命如松柏常青罢。在阴阳五行中,木主仁,水主智,未名湖畔,不但留下大师们的足迹和汗水,而且留下恋人的眼泪。或许水的流动,为地气上升催开智慧之花,不然,何以每天有那么多学者先哲、天之骄子围着未名湖转?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大师们的汗水和智慧,或许已融化沉淀在未名湖里。我靠近湖边,掬一把未名湖水。那一瞬间,我的血液、灵魂与未名湖融为一体。
北京六日,我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需要脑补的地方太多。而时光老人一定在我不经意间,偷换了时光机,让我恍若南柯一梦。留点影像吧,我想,今宵多珍重,得买自拍工具,将身影定格在北京,定格在未名湖。
中关村
在室友杨波和杨官保兄的指点下,我冒雨踏上寻找自拍杆的旅途。主干道旁店铺极少,唯有一家卖手机配件的小店,他拿出一个袖珍型自拍杆,那玩意儿像个玩具,非我所爱。我徒步中国人民大学、北京理工大学,塌着深秋的夜色无功而返。室友叹了口气:“你走错了,从苏州路拐进去,就是中关村,里面有一个大型批发市场,电子产品便宜得很。”
初来乍到,谁不走点冤枉路?权当看风景好了,我安慰自己。次日黄昏,我依靠地图暴走中关村,边走边问行人。好在北京外来人多,不排外,我找到海龙大厦,发现偌大卖场,早早打烊休息。
第二天凌晨,太阳蹦出云层,我匆忙赶到卖场,发现入口处贴着:营业时间早上九点。看是来不及了,只得打道回住处。
再买不到自拍杆,就失去自拍意义。中午我扫码单车,出了校门,风驰电掣直奔海龙,发现偌大一个卖场,电子产品琳琅满目。时间有限,我没有时间在电子丛林一饱眼福,匆忙买就自拍杆,骑车从北大南侧绕到东门,返回教室,老夫聊发了一次少年狂。
听了北京大学大数据课题组主任、中关村大数据交易产业联盟秘书长张涵诚讲授《大数据与市域社会治理现代化》后,我能感受到,大数据已经渗透到我们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有机会要好好逛逛中关村,见识一下“万众创新大众创业”的奇迹。
没有足够的时间,对这座城市,我终究是一个匆匆过客。我乃一介书生,虽然无法触摸到京城文化圈,但当地书市,是我必到的打卡之地。尤其距宾馆五百米远,“中国书店”几个大字吸引眼球。带国字头的书店定然非同小可,对挡不住诱惑,不知不觉走了进去。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家旧书店。书不多,也不便宜。我花八十大洋购买了一本《案件学大词典》,书店打出凡购买一百元以上,送书法作品一幅的优惠活动。我以为皇城脚下,送的必是大师手笔,欣然凑足一百元,问营业员要书法作品,她指着角落里透墨的那堆废纸说就在那儿。我小心翼翼展开,生怕弄坏了哪位名家的墨宝,一看,所谓的书法作品,不过是小学生练字的劣质纸,哪位吃饱了撑的人在上面信手涂鸦,实在有辱书法和作品四字。我问还有其它的吗?店员没好气地说,送的就是这个,要就拿,不要就算了。
出了书店,我才发现“中国书店”下面,“海淀区二手书店”几个小字若隐若现,与某商家在广告单上用放大镜才能看见的“解释权归本店所有”如出一撤。后来我在孔夫子旧书网搜索,发现花八十大洋从北京千里迢迢带回的书,网上仅售二十余元,不得不佩服书商的狡黠。
北京的地皮、房价寸土寸金,北京的时间也是一寸光阴一寸金。我就像一粒盐融化在北京快节奏的海水里。平时有人说凉都消费高,和北京相比,不值一提。第一天,学员到北大食堂吃午饭,有位仁兄一不小心一餐就吃了六十多元。带队领导不得不反复提醒:每天的伙食不能超过四十元,务必慎重。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我们都争抢大碗的白米饭、一元一个的馒头和适合减肥的刀削面。
在离开北京的前两天,学友提议去中关村吃北京烤鸭,AA制。我们打车的打车,骑行的骑行,到中关村汇集。我们点了北京烤鸭和几个京味素菜。我们虽然不是食量大如牛,也个个是庄稼汉一般的身板。就那点食材,必定是店家想得到,在为我们减肥考虑。分量少也就罢了,价格还不便宜,无酒水饮料,就花费一千六百余元。大家吃得兴意阑珊,表示早知如此,还不如找个偏僻的地方大快朵颐。
我终于理解,北大食堂为什么那么热闹了。微雨中,骑车人身披连体雨衣,就像披上一件大髦或披风在风中飞驰。
香山革命纪念馆
早上六点过,秋雨像牛毛、像花针,下个不停。班委通知,为了路上不堵车,在宾馆大厅门口集合,七点乘大巴出发赶到香山革命纪念馆,并观看双清别墅。这次培训,安排了两个现场教学基地,一个是香山,一个是北大红楼,都是共产主义思想发轫和中国革命发生重大转折的地方。
北京天亮得早,九点上班,还没到上班高峰期,车通行无阻。不过,我们到早了。大巴将我们送到目的地后,将我们摔在风雨中开走了。我们站在香山革命纪念馆外傻傻地等。雨越下越大,有的学员没带雨伞,培训老师和带队领导与纪念馆保安商量,希望他发个善心让大伙扫北京健康宝到革命馆楼脚避雨。保安大哥原则性超强,不到最后一分钟,绝不放行。我将雨伞和一个学员共躲,雨水从伞上淋下来,我的衣服下摆湿透,或许参观“赶考之路”,天公是想让我们衣有余香吧?
1949年3月23日,中共中央、中央军委机关从西柏坡出发,进京“赶考”,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等老一辈革命家在香山工作、生活了181天。在香山毛主席先后起草了179封电报、撰写了21篇重要文章、社论、新闻稿,在此发布渡江作战命令解放全中国。双清别墅就是当年中央领导人办公居住地。
香山革命纪念馆很大,展品丰富,保留了很多珍贵文献。听着解说员讲解,看着眼前图文并茂的展件和立体影像,时光仿佛倒流,数十年前的历史如在眼前。毛泽东主席邀请宋庆龄先生北上、为人民英雄纪念碑题写“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在香山期间指挥解放全中国电报等珍贵手稿,刊登“我国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的人民日报,以及解放军进京后,在农户门上写下“老乡不在家,开门就犯法”,宁愿睡门外地上,也不惊扰群众的照片令人印象深刻。与明末李自成率大军进京,烧杀抢掠,形成鲜明对比。李自成被胜利冲昏头脑,进京后不是去追剿敌人、安抚民心、戍守边关、励精图治,而是约束不了部下,掠人妻女财产,不得人心,仅仅当了42天皇帝就迅速覆灭,成了历史过客。
毛泽东主席说“我们决不能做李自成,我们都希望考个好成绩”,并率先垂范,带领全党在胜利面前保持清醒头脑,严格遵守“两个务必”,从而在赶考之路上为人民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从香山革命纪念馆出来,往山里步行大约七八百米,就可以看见中共中央领导集体当年工作生活的双清别墅了。双清别墅是数栋相邻的建筑,为砖混墙面,琉璃瓦顶。我问管理人员,这是当年的建筑,还是进行了修缮?管理人员说,双清别墅为石灰砌成的墙,年久已成危房。现在的建筑是在原址上重建的。双清别墅有点像六十年代的“干打垒”,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就住在那样简陋的屋子中,全心全意为人民谋幸福,不由令人肃然起敬。
参观香山革命纪念馆和双清别墅日程一天。由于天公不作美,秋雨连绵,有的同志没带雨伞,只好停在香山亭子中避雨,百无聊赖。或许女同志们觉得雨中爬山是一种浪漫吧,在我们望着亭子顶棚和三百多年的桧柏发愣的当儿,她们已经健步登上香山最高处香炉峰。
男同志们对雨中爬山并没有兴趣,有几位甚至先下山去了。到香山却不能上山看看,有点说不过去。虽说凉都四处是山,但还罕有闻名全国的名山大川。不到长城非好汉,下点毛毛细雨就打退堂鼓,能算好汉么?幸好金龙也有此想法,我们就沿步道登临香山之巅,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北京平原,心中豁然开朗起来。
山道边,香山红叶、枫叶漫山遍野。不过我们来早了,香山的红叶还没有经历风霜洗礼,正由青变黄,还未红于二月花。我知道,摘一叶带回家也无意义,只有风霜的情义,才能将红叶变成花的海洋。
天安门
到北京不到天安门,就不能算作到过北京。
天安门,已经成了北京的象征。1949年,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2019年,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大会在京隆重举行,天安门广场举行盛大阅兵仪式,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发表重要讲话并检阅受阅部队。
历史上搠到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火烧圆明园,每人赔款1两银子,共计4.2亿两白银,腐败无能的清政府不敢不、不得不接受八国联军强加给中国的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1900年8月28日,八国联军各国部队汇集在大清门内,经过内左门,出神武门,一路鼓乐齐鸣搞了一次阅兵式。这场八国联军在攻入紫禁城后的阅兵仪式,堪称我国历史上的一大耻辱。
六十花甲子转了两轮。2019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威武之师、雄壮之师、大国重器亮相北京长安街,习近平总书记铿锵有力的讲话“中国的昨天,已经写在人类的史册上,中国的今天,正在亿万人民手中创造,中国的明天,必定更加美好”,意味深长,振奋人心,大美的画面,看得人热血沸腾,洗刷百年国耻。
小时候听父母唱过《东方红》、《我爱北京天安门》,小学第一课“北京,天安门,五星红旗,我爱北京,我爱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大会堂,全国人民热爱中国共产党。”三十多年前,这些朴素的歌词和课文,在我心中种下爱党爱国的种子。
2006年,我有幸到过天安门一次。那次恰逢国庆期间,我在天安门城楼前留影留念。这次到北京,学友提议去天安门,我依然热血沸腾。中午为了买自拍杆,我水米未进,饥肠辘辘。但这未能阻挡我参观天安门的动力。
从北京大学到天安门,需站内转乘一次,坐地铁约需半小时。地铁人多,到天安门参观的人不少。遇到卡点扫身份证或北京健康宝顺利通过。北京疫情控制得好,暂无现存病例,比我们想象的好得多。
我们兴致勃勃,下了高铁,沿长安街步行到天安门。天已黄昏,很多人如我,乘着夜色,流连忘返。我猜想他们大多也和我一样是不常来京的人,抱着极大的热情到天安门留影,为祖国的强盛自豪和赞叹。天安门正门前留影的人太多,只得选斜面留影,但不管怎么选都有陌生人同框。要将国徽、毛主席像、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照进去,不在正面是照不好的。又不好意思喊别人让一让,只得将陌生人当成背景,留待抠图大师后期制作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少年时吟唱《东方红》的场景历历在目,不知不觉我已年过不惑,距我第一次到北京已过去十五年,距我会唱《东方红》已过去三十五年。
多年后的今天,中国从贫穷落后,昂首阔步迈入小康社会,再启乡村振兴伟大征程,向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阔步迈进。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全国人民正一步步实现她曾经许下的诺言。
站在天安门前,我激情彭拜、思潮起伏,一如当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故宫作为封建时代的象征已作古,大清门列强阅兵的国耻也尘封在岁月的烟尘中,天安门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到强起来重见天日。天安门广场上花团锦簇、人民大会堂庄严肃穆、人民英雄纪念碑巍然屹立。国家富强、人民安康幸福。凉爽的秋夜,让我想起毛主席的词“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北大红楼
吃过早点,清点人数,乘大巴出发。北大红楼在东城区五四大街,距离北大未名湖校区四十分钟车程,是当年李大钊、陈独秀、毛泽东等人开展革命活动的重要场所。
说是红楼,其实就是红砖瓦顶房。以前土窑烧砖,加入煤炭,窑顶封死,烈火焚烧,预计差不多了,窑田水浇灌下去,砖非青即红。不知道谁那么有才给它取了个诗意的名字。历经百年沧桑,2020年3月,北京市将北大红楼列为“北大红楼与中国共产党早期北京革命活动旧址”进行保护修缮,内设“光辉伟业,红色序章——北大红楼与中国共产党早期北京革命活动主题展”。内有五十展厅,收集了很多难得一见的旧报纸、旧照片,可以管窥思想解放和革命运动的轨迹。
梁启超先生《论不变法之害》、孙中山先生的《建国方略图》让人眼前一亮。鲁迅先生为北大设计的校徽,颇有李大钊先生“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味道。
在国力羸弱、中国处于亡国灭种的关头,李大钊、陈独秀等一大批思想家、革命家挺身而出,为挽救民族危亡鼓与呼,掀起思想解放的浪潮,唤起东方睡狮的觉醒。反对张勋复辟、“誓死力争还我青岛”“外争国权内除国贼”,慷慨激昂,先知先觉者们用血肉之躯挽救大厦之将倾。
毛泽东受进步思想影响,发表了大量社论,为革命舍小家顾大家,1928年10月杨开慧写给毛泽东的手迹“迩后入福湘,伊自往岳州。住岳不数月,仍复归长沙。急切思若人,至复得相亲。”印证了白色恐怖年代,毛泽东为革命四处奔走,杨开慧支持、担忧、思念丈夫的迫切心情。
有一展厅,收集了数十种马克思主义典籍。书很薄,开本各异,设计不一,书页残破、泛黄。这些典籍,使用繁体字,从右往左编排,我估计只有展览馆、博物馆或大型图书馆才可一见,弥足珍贵。像《社会发展简史》、《马恩科学的文学论》、《什么是马克思主义》、《马克思及其学说》、《马克思与恩格斯》、《唯物史观》、《自由贸易问题》、《帝国主义论》等,它们曾经叱咤风云,现在功成身退,趟在展览馆里供人瞻仰。
不过,这种团体参观,时间紧,任务重,根本停不下来,详加研究、品读,只能走马观花,浮光掠影看个梗概。
时间快到了,带队老师催促大家集中返校。
在车上,我想起一名北大教授忧心忡忡的话:“北大清华培养出来的人,至少有二万五千人在美国硅谷,为其他国家效力,我们的教育是不是有点问题?”
不可否认,部分留学生受个人利益驱使,毕业后留在国外,但随着国家更加繁荣富强,我相信海归必将越来越多。
圆明园
出北大北门,穿过公路就是圆明园。清光绪辛丑年间,八国联军侵华,圆明园被洗劫一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将这座举世闻名的皇家园林毁于一旦。我早就想参观圆明园了,去感受它带给我的震颤。玉文、周雄、金龙和我,不顾天暮,决定到大水法,去看一眼这个被侵略者捣毁、烧毁的皇家园林。
“绮春园”门柱上,写着“圆明园遗址公园”。扫身份证和北京健康宝进“迎晖门”,走不多远,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小桥将数十亩见方的湖泊一分为二,湖水清冽,倒映岸边浓密的垂柳、空中的晚云,数亩荷叶,悠闲躺在湖中,就像湖上铺了一层绿地毯。湖中金鱼嬉戏,鸟雀点水,荡起细碎波纹。一座五彩斑斓的亭子,矗立在小桥尽头,将自然风水和人文景观融为一体,雅俗共赏。
在机械极不发达的古代,靠人背马驮挖出数十亩湖泊,不能不算一项浩大工程。湖泊如同圆明园的一双大眼,一下子摄走了路人的心魂。
这样的湖泊不是一个,而是多个,通过弯弯曲曲的河道连接在一起,这里的湖水似乎比北大未名湖更清澈明丽。蓝天白云倒影水中,如同经水清洗一般,天更蓝,云更白了。9月的北京,暑热已退,寒冷未至,是一年中最好的观景时段之一。丰茂的树林和湿地环境,吸引了喜鹊、大雁、麻雀等栖息,它们欢快的“叽喳”声,似乎在欢迎我们这些不速的客人。
一条人工开凿的河道,蜿蜒来去,沟通园中湖泊和景点。从湖中挖出的泥土,堆成高低不平的小丘,长着叫不出名字的树木,荫深处,翠色欲流。
真想坐下来小憩片刻,将圆明园的翠缕看透。一眨眼的功夫,同伴们已走远。按他们的话说,美景常有,而遗址不常有。不只感圆明园的宁静,而要睹她沧桑的容颜。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大水法,参观被英法等八国联军捣毁的汉白玉石雕楼宇遗迹。
猫头鹰和寒鸦划过夜空,鸣声凄切,如同鬼哭狼嚎,我心里发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据史料记载,1900年8月14日,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慈禧吓得不敢睡觉,8月15日一大早就换上便装,扮成村妇和光绪皇帝如丧家之犬般逃往西安。八国联军侵入北京后,烧杀抢掠,肆意妄为,圆明园中的奇珍异宝,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就捣毁,放火焚烧,这座举世闻名的园林,变成一堆堆石砾。
大水法是园中之园,需要重新购买门票、扫身份证。园中用汉白玉雕琢的洗脸池等古玩,必经千锤百炼,精心打磨,虽历百年风雨仍然精美绝伦,如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般巧夺天工的发明。那些精美的的汉白玉器皿,重达一两吨,对于强盗来说,要带走不容易,它们才侥幸躲过一劫。
但用汉白玉精雕细刻的楼台建筑和各种珍宝美玩,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开屏石孔雀无首,十二生肖兽无首,汉白玉石雕门破碎矗立,看得人心痛。
鲁迅先生说过:“悲剧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那么破碎的石雕是将侵略者丑陋的内心展示给人看。八国联军抢掠后火烧圆明园,刺痛了中国人的心,也烧出了中国人的坚强与骨气。
八国联军侵华恶行,在圆明园体现得淋漓尽致。毛泽东主席说过“落后就要挨打”,到大水法留影的人络绎不绝,有的还带着家人和孩子前来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有人提议重修圆明园,甚至提议将矗立在北大的华表归还圆明园,我看大可不必。正如习近平总书记说的那样,“中国的昨天,已经写在人类的史册上”,观看那一堆堆凌乱的废墟,我们就不会忘记过去,更能明白振兴中华的意义,并为祖国的强盛做点什么。
颐和园
带队的老大哥说,到北大,一定要买个北大的书包,能激励孩子勤奋学习,将来有机会踏入北大校门。当年他就买了一个书包给他孩子背,结果坐在他孩子前面的一个考上了北大,而他的孩子考上另一所重点大学。所以他特别强调,要买两个书包,才能保证前面的一个和自家孩子都考上北京大学。
不管是真是假,都切合大家的内心,想购买北大纪念品,为孩子增添好运。我也想买北大纪念品,但我没有发现专卖店。中午,我跨上扫码单车,出北大西门,绕行清华、清华附中一圈。问北大、清华学生,他们说只有校园有卖,但疫情期间,管理森严,你进不去。我只好返回北大。在北大,我不敢说走遍每个角落,但很多地方都去过了,并没有发现小卖部。我问北大学生什么地方卖纪念品,他指我在学生服务中心楼下,负一层。我不得不佩服,北大虽然和中关村毗邻,但远离人间烟火,远离红尘,每天十余场讲座任选,在这种书香和花海中深造,想不成器都难。
离开北京头一天,所有日程告罄,难得半天清闲。一部分有经验的学员,提前一天预约,购买门票去故宫参观,真切体验“一进宫门深似海”的生活。我们也想去故宫的,但缺乏经验,想网上订票,为时已晚,几个学友惋惜之余,仍不死心,去了故宫旁边的南锣鼓巷等胡同。我对这些老胡同、四合院并不感兴趣。因为寻找纪念品耽误了时间,只得乘大巴去了离北大仅两公里的颐和园。
当年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几公里外的颐和园长廊也没能逃过一劫。颐和园还保留下很多富丽堂皇的亭台楼榭建筑,奢华艳丽,清政府当年糜烂的生活可见一斑。
太阳已经坠下西天,五彩缤纷的云,映照在昆明湖上像闪跃的浮金。昆明湖或许可与杭州西湖媲美。游客来的来,去的去,轻松惬意。颐和园没有圆明园那般巨大的震撼和压抑。
站在昆明湖边,我打开自拍杆,和落日余晖合影。沿长廊步行到玉带桥。天已暮,昆明湖上的游船,仍在水面上缓缓滑行。明明灭灭的灯光,在空旷的湖中和古色古香的长廊边,历史的剪影闪现,凉意随暮色泛起。
我刚走到玉带桥,要是早来一小时,我本可绕昆明湖一圈。早来两小时,还可以穿越十七孔桥、登临万寿山、西堤、石舫,甚至领略苏州街、谐趣园、龙舟画舫的风情韵味。
太阳已匿迹到地平线下,除了城市灯光,万寿山影影倬倬。年轻的、年老的,锻炼的、臭美的,仍然借公园昏暗的灯光,练舞健身,不意归去。
明晨五点,我们就要返回六盘水了。我不敢久留,带着恋恋不舍的心情,离开颐和园。心想,回去吧,没尽兴也好,留待以后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