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门

402室的门在夏天的午后被一阵过堂风猛地关上了。

砰的一声响，震得在402室办公的皇甫云和沈帆同时哆嗦了一下。

整座办公楼，只有402室是一男一女两个成员。

当皇甫云和沈帆先后从不同单位调来又坐在同一间办公室，便有“高人”指点：402室的门关不得。

起初，他俩都觉得有点扯——门关得还是关不得有多重要？谁说了算？来来去去谁也没大在意那扇门。

然而，后来，他们还是在同事意味深长的目光和含沙射影的言辞里入乡随俗了——每个工作日，402室的门从上班敞开到下班。

有些事情，一旦形成定式便不易改变。好比402室这扇门，一旦从早到晚敞开着，便再难关上。

暖气温吞吞的冬天，皇甫云和沈帆穿着羽绒服坐在工位上仍觉得冷，但他们也不关门。

门被风撞上后，皇甫云本想去打开，一胡思乱想，好像就错过了某个时间点，她便没动。沈帆也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望着办公室紧闭的门，皇甫云想：不出三分钟，这扇门就会有人来推开。她不禁有点好奇，谁会来推开它？

阳光撞击在办公室每一个角落，暖而闷的热气渐渐升上来，弥漫开，空气变得沉甸甸的。

有三分钟了吧？皇甫云暗暗想，刚才砰的一声响不会没引起大家注意……

就在她边工作边胡思乱想时，有人飞快地推开402室的门，嘟囔一句什么，又飞快地关上了。皇甫云迅速抬起头，却没看清开门的人是谁。

第二个推开402室门的是汪晓。这位四十几岁的科级干部在皇甫云印象中永远笑容可掬。他像是无意地推门而入，进来后笑容可掬地把两个人各扫了一眼。

门敞开后，一股清凉的过堂风迅速溢满办公室。

汪晓笑容可掬地坐在沙发上和沈帆说了几句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话。

皇甫云抬头打量汪晓一眼，他依然笑容可掬，却有点不自然。两人眼神碰了一下，他更加不自然起来。

汪晓说笑着往外走，临走，竟然笑容可掬地把门关上了。

屋内顷刻又成了蒸笼。

第三个进来的是闻利。这位年轻有为的未来企业家是来打电话的。

皇甫云在心里算了算，从闻利的办公室到402室之间有四间办公室，每个办公室都有电话，而闻利自己的办公室也有电话。

然而，没有任何解释，闻利目不斜视地开门进来，抓起电话便拨号码，打半天电话处理完自己的事后又径直走了出去。

他把坐在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完全当成了透明人。临走，倒没忘记把门给关上。

皇甫云干眨了半天眼，感到非常无语。

第四个，第五个……

皇甫云开始在心里计算：谁来过了，谁还没来……

推门走进402室的每一个人都没忘在出去时小心翼翼地再把门给关上。

沈帆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一言没发，任那扇门一次次打开、关上。

皇甫云望望他，他深埋着头，在看一本书，许久许久未翻一页。

这时，钟森推门进来了，他向沈帆借一支笔。

临走，没关门。

一扇关了十几分钟，在这十几分钟里被许多双手开开关关的门，终于，打开了。

凉爽清新的过堂风瞬间塞满办公室，挤走了阳光带来的一室燥热。

沈帆忽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大步流星扑到走廊窗边，只听他狠狠地关上了那扇多事的窗户。

玻璃窗被震出的响声惊心动魄，在寂静走廊里回音不绝……

整幢楼都听见了。

门开了，402室门可罗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