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坝桂圆林的风景
走进泸州茜草,走进张坝桂圆林,便走进一隅的川南风景,流连忘返,不能自拔。
这是濒临江边的一望平坝,在丘陵起伏蜿蜒曲折的川南山区,殊为难得,在危崖高耸连滩夹岸的长江之滨,更为不易。然而天工巧夺,就在这奇崛参差的峡湾之间,兀然冲拓出一坪幽深广袤之所在,而且,水泽丰沛,日照充裕,蕴藏为亚热带娇贵水果的最北限生养福地。
广宇错落,通衢缭绕,色泽明艳,气象万千。工业化与信息化的气息和着袅袅不绝的酒香,漫江而来,沁人鼻息,怡人心神。在拖驳与快艇的曳动中,眼前的张坝,恪守着百年不改的温文与从容,娴静而淡然地凸现在繁荣昌盛的背景里,一如四川利落大方,秀雅恬适的女性。于是,置身茂林之间,扶正了眼镜,我开始细细地打量这浓绿僻静的世界。
宽广啊。这蓊蓊郁郁之所在,仿佛树林的海洋。在水泥道上,在小石径边,透过疏落而茂密的林隙,看到的全是绿得黝黑的树干,或横伸,或斜倚,或曲绕,或婉转,堪比亚马逊河的热带丛林。林中的农家小院,远远近近地布置着,散发出缕缕炊烟,宛如山水诗人的避世桃源。人们进进出出,或站或坐,且聊且歇,有茶有酒,闲适得不分南北,不问东西,仿佛渊明之迷径,渔父之遗筌。花花绿绿的年轻人,或骑着单车,或蹬着双人车,悠闲地驰骋林间,莺声燕语,乐而忘时。
高密啊。桂圆,也称龙眼,在这十里长廊的林中,龙眼树疏落有致地广布着。是南中国的艳阳,催促着它们从破土而出的地表,争先恐后地分枝起杈,然后旁逸斜出,窈窕而上,争取着温暖的阳光和清爽的雨水,形成枝枝相交通,叶叶相覆盖的壮观景象。经过果农们成千上万个晨昏的修枝剪叶,精心扶养,又疏疏密密层层叠叠弥散到辽阔的天穹,形成高高低低密密匝匝的果实层,给享福的你我送来满口的芳甘。
古老啊。没到张坝之前,我在想,伪现代的农林技术对生态破坏之烈,可能只会见到人工的斧凿了。在真实的青枝绿叶卓然眼前,我惭愧井底之蛙的幼稚。近米宽的树身,五六米的虬枝,十余米的冠径,比比皆是,四望无暇。这生长缓慢而积淀甚厚的果中之珍,几乎是每一株,都有着龟裂的老皮和敷黑的疙疤,上面斑斑驳驳地生长着墨绿色青苔。这岁月之印,天然之痕,是任何出类拔萃的丹青妙手无法克隆的真迹。也正因了得天独厚的自然恩馈,人们才品味得到清香纯甜的醇厚果肉。我们应该庆幸这里的无污染,应该感念天然果实自然成熟的恒久馨香。
对比从远地用冰雪包裹来的时鲜,徜徉在这百年不易的原生态林海,真切感悟到张坝桂圆的甘美,这是多少人挖空心思都无法完成的现实体验。我陶醉了,走近地上殷实的果篓,欣赏浑圆澄黄的珍果,在想,它哪来那么大的诱惑力?
哦,答案在天上。在纤细摇曳的枝条之中,牵挂着几条微晃的细索,索下悬着一只箩篼,里边收获着的就是。这奇珍异果,竟然无半星尘土的泥滓,浊水的玷污。它当真是沐风浴露的枝上仙葩,叶间圣颗。难怪,和她比肩的果中皇后,此去不远的合江荔枝,竟会赢得四美之一的惊风火扯的讽喻传奇。
不,当你把目光再往上移,才发觉,在二十余米高的枝头叶梢处,纤绳细索荡悠悠之中,晃动着人的影子。是的,一位老者,赤着双脚,踩住枝绳,手持长竿,颤悠悠而又努力地采集着壮硕而悬空的一串串果实。太不容易了,稍有闪失,人就会从天而降。林下的老妪,巴望着双眼,警惕而麻利地收集着掉下来的些许颗粒。唉,本自生得高,收割何其难,爽口怡人处,咂摸有感念。我对准本来是拍风景的镜头,把这凌驾于味蕾之上的果农英姿,摄入忆记。想,这甘之如饴的旨味,在丛笼覆盖的林下,才会有切实的参悟:世间珍视的东西,都是辛苦创造的。尤其是从险要处,从危厄处寻来的,更应宝爱之。
张坝,这片神奇的桂圆林,恬静高密得令人向往,清甜甘爽得让人回味。
二○○九年十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