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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森林里的树

2023-03-25抒情散文殷金来
大巴山脉是四川盆地和汉中盆地的地理分界线,林子广布,树类繁多。

秋末初冬交替的季节,绚烂的森林散发着成熟的瑰丽的色彩。巴山老林红的像火焰,绿的像碧簪,苍翠的像墨竹,深黄……

大巴山脉是四川盆地和汉中盆地的地理分界线,林子广布,树类繁多。

秋末初冬交替的季节,绚烂的森林散发着成熟的瑰丽的色彩。巴山老林红的像火焰,绿的像碧簪,苍翠的像墨竹,深黄中带着饱经风霜的况味。我和同事扛着几条沉甸甸的水泥柱,沿着巴山蜿蜒的河道顺着一条时隐时现的小径进入了林子深处。道旁成竖成行的栽植着毛栗刺槐漆树,沿河两岸绿荫如盖,树木苍翠。每一片林子,都是大地储水的容器,是大地的一片肺叶,是空气的甘甜清新剂。

林子里长满不知道名字的花草灌木。大自然的草木因它的形态和性能而被赋予人性的色彩。作为林业工作者,我们经常见着这些奇异的草木。这些灌木和草叶,并不作为林业种类参与林木资源调查,从而对我们调查的数据产生影响。但是从这些资源种类的丰富程度,却能看见一片林子的地理高低水土涵养气温差异,能体会到这座横亘秦川渝鄂千里的大巴山脉水秀山明地大物博的味道。

这里是巴山的深腹,植被茂盛,林木葱郁。有一棵年长的漆树,在路旁,光光的躯干裸露在寒潮的空气里,呈现着饱经风霜的沧桑。它的胸膛有一条狰狞的口子,看着接近干枯,但更深的里面透着隐隐的碧青,体现着它的内生动力。它的树身每相隔一米两米不等,都有一个托举的枝丫。它或许因为经常有人踩着它的肩膀向上攀爬,长年累月地形成了这样一个托举的习惯。我和同事放下水泥柱,靠在树身上,抹了一把汗,稍稍休息,开始工作。作为一个从事林业的工作者,对林业资源的调查和保护是一项重要的职责。而记录是将一棵树给以将来完整地呈现,加以归纳整理成为可以利用的文献资料。我不知道这棵树的树龄,翻开一本十年前的记录,里面只有寥寥数句,树龄约100年。

生命强的树木往往生长在这样不为人知的峭壁之上,土瘦肥浅的贫瘠里。这些树大多并不高大伟岸,姿势怪异貌形奇特。它们为了生存,为了适应环境,让自己矮化,多生出一些根须和树瘤。有的树布满隆起的树结,标识着它们的阅历和睿智。相机忠实地执行着我的指令。我记录一棵树,是多年以后这棵树,还依然能在某个时空的坐标上活着。每一棵样树上我们都用红漆分别写下不同的阿拉伯数字,这每一个数字对应着我的一个记录。记录是恒定的不变的数值,它是一棵树在漫长的岁月里的一次时光的停顿。只有理解了一棵树,记录才更有意义和生动。只有准确翔实的记录,若干年后,我们才能丝毫不差地还原这个时间节点上的现场。

峡谷下面是暗藏的森林。水流撞击着河石,不断溅起声音,将两边的草木带着跳跃呼啸,在静谧的森林里不停地歌唱。路边不时能看见很深的光溜溜的沟槽,从山谷的顶端直到谷底。这是山里砍伐树木用来搬运树木的梭槽,梭槽已经长满野草和桕树,标志着这片林区曾经有人来大量的伐过树木。有的地方还有黢黑的碳窑,旁边裸露着碳化的木梢。有些鸟在炭灰的土壤里寻找着,不知道是寻找着它曾经栖身的早已倒下的栎树还是食物。

我把树记录在我随身携带的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记录它的历史,也是记录我心中一个空蒙的影像。每一棵树都是充满人性的,它让我的记录成为一次人和树的对话,一次深入的交流。我记录它的每一片树叶,因为每一片树叶都有它在空间的坐标。我记录它的每一个年轮,每一个年轮代表着这棵树曾经活过的岁月。它用这样的方式,让生命和这世界对接,和这坐标系上每一棵树对接,和这树上每一种栖息的生命对接。我踩着它的落叶,是在接受它的洗礼。我再次仰视这棵树,我的目光变得庄重和肃穆。

一棵树多像一首诗,一个深刻的句子,一篇让人回味无穷的短章。每一片树叶都有它的光芒。每一片树叶都有着新鲜水灵晶莹剔透的亮泽。一株草木里能听见一条河流弹奏的琴音,一片树叶里能看到太阳的色彩,一根枝条里能触摸到大地之心的情思。每一棵树以微小的姿态活着,以让人仰视的姿态站着,将生命的青翠铺展在无边无垠的大地之上,展示着生命的执拗倔强,旺盛和葳蕤。

这是树留给我的震撼,从视野到心灵给我深深的冲击。让我开始对这些平凡的草木充满敬畏和尊重,也让我对每一棵树的记录充满了探究的欲望。而同时我也能从一株平凡的无名的树木上聆听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感受着草木的气息,内心的欲望纠结就会慢慢地释放,从浮躁逐渐变得心平气和。

冬天的太阳早早地已是薄暮。我突然想假如我是这山里的一棵树,我该怎样不为人知地活着。会不会介意是曲着不被人重视的槲栎头还是贵重的野紫薇,或者是高大的白杨和水杉。但是无论怎样都应该在大地上尽情地伸展树根和枝丫。

(作者简介:殷金来,陕西紫阳县农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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