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山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九华山是金色的,满山都是金光闪闪,这是因为我眼中的庙宇、袈裟、经幡是金色的,我眼中的佛塔、佛像、佛器也都是金色的,所以在我小小的心里,九华山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山。
后来,我长大了,第一次来九华山,我发现九华山是绿色的,正值三月,放眼望去,江南细雨把九华山洗得通体碧绿,竹林、茶园、荷塘,山风吹过,雾漫山川,整座山犹如水中漂荡的一片绿叶,忽近忽远,时隐时现,诗意化境。九华山,分明是镶嵌在天地之间的一块翡翠,律动在天地之间的绿色诗篇,宋代诗人晁公溯有诗句“绿色可染衣”,这一山清绿,可染人心。
再后来,我旅居九华,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荡涤着我的灵魂,让我慢慢地感悟到,九华山还是金色的,金色的梦,金色的缘,金色的邂逅……
遇见六婶是一个春天的下午,樱花盛开,空气中飘着清香,友人引见了一位夫人,笑容盈盈,沉静慈祥,平凡得就像一个刚从菜市场出来的大妈。一番礼貌的寒暄后报上大名,吓我一大跳,原来是在香江人称六婶的邵逸夫先生的夫人方逸华女士,夫人说话很轻,她说自己一生学佛,这次来进香,为了邵先生,也为学校的孩子们。
六婶早年是歌女,舞台上有出谷黄莺的雅号,演绎了那个时代的《花月佳期》《问白云》等经典,一次偶遇,从滚滚的红尘中,走进了邵先生心里,这么一走就成了邵先生一世的红颜知己,65岁时做了邵先生的白发新娘。传奇的六婶一生默默站在邵先生身边60年,一手撑起半个香港影坛,香港电影的繁荣,六婶功不可没,香港学者饶宗颐先生曾说,大清左宗棠谋大业不可一日无胡(胡雪岩),香港邵逸夫办电影不可一天无方(方逸华)。
用南朝乐府西曲歌《作蚕丝》送六婶再合适不过了:春蚕不应老,昼夜常怀丝,何惜微躯尽,缠绵自有时。生命最后几年,六婶一直行走在国内贫困地区,从小学、中学、大学,从逸夫搂、逸夫学校、逸夫图书馆,其中一半以上是六婶亲自选点、设计、施工,全程把关。2017年六婶走了,追寻着邵先生,走前一个月留下遗书,把百亿资产捐给了邵逸夫基金会,继续着她的大爱、大义。
百年香江,逸华独芳。六婶静悄悄的,把生命诠释得如此波澜壮阔,壮丽辉煌。大慈大悲的种子一旦在心里扎根,这世界就是金色的,什么时候都会开出美丽的花,这花也一定是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