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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松溪记

2023-03-25抒情散文王祥夫
我现在在南平松溪,夜已静了,但松溪的流水声却一如琴声一般从溪边一直响到我的枕上。这样的晚上我宁肯失眠不去睡它,也不想别的什么,就这么一直听着这美妙的溪声吧。一连几天了……

我现在在南平松溪,夜已静了,但松溪的流水声却一如琴声一般从溪边一直响到我的枕上。这样的晚上我宁肯失眠不去睡它,也不想别的什么,就这么一直听着这美妙的溪声吧。一连几天了,我真是幸福,是枕着溪声进入梦乡。松溪的美,如果让我评一评,我以为首先是窗外那条松溪,从早上起来就有人在那里垂钓,他们是站在水里,或者是坐在水里的高椅子上,上边张着一把浅蓝色的伞。远山是一片青黛,更衬得这松溪的流水欲发是白花花的。我注意到了那些白鹭,因为松溪这里近几年的环境保护得好,据说现在的白鹭要比从前多了许多,它们在江上飞来飞去,而我注意到有一只却一直在浅水处走来走去或者是忽然飞起又急速落下,我想它应该是捕到了小鱼,我就在阳台上一直看着它,看它在离垂钓的人不远的地方走来走去,这人与这白鹭,一时让人觉得松溪的岁月真是安稳。是真正的岁月安稳。我们向往的生活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我这次来松溪,是有点遗憾的,因为我没有带画具,我想我应该到溪边去写写生,这是多么好的机会。溪边多竹,是那种很入画的细竹,是扬州八怪郑板桥笔下的竹,郑板桥几乎没画过粗大的那种,而我也认为细竹才见风致。而我们中午吃到的苦竹我想不会是这种。苦竹入口很苦,比苦瓜更苦的扎实,但清火,据说是松溪的特产。你知道唐代草书大家怀素写的那个《苦竹帖》吗?他虽是长沙人,但想必他亦是喜欢吃苦竹的,可以说,苦竹入馔最迟在唐代就有了。而松溪的苦竹我以为也是应该重重记一笔的。

松溪真是多竹,像什么箬竹、胖竹、水竹、淡竹、但最最有名的还是这实心苦竹。这个你要记住,以免下次来你找不到这个苦竹吃,苦竹加肉丝与辣子同炒,不说喝酒,只用以下饭,真是美。你记住,这个地方是南平松溪县。我走过那么多地方,而能让我天天早上起来或晚上一定要去沿着河边走走的地方就是这个南平的松溪县。

我知道你又要问了,这个地方既然这么好,有没有其他地方没有的土产佳物。我跟你说,对于你这个天天都喜欢喝一口的酒鬼而言,这里有一种酒你是肯定没喝过的。是红色的米酒,而且一上就是一大杯而且已经热过,酒里是蛋花,我想也就是把酒先在锅里热到滚开,然后再把鸡蛋打进去,颜色是红红黄黄,颇能引动人的酒思,不会喝的也想来那么几口,据说这种酒最先是给坐月子的妇人来喝,是极其养人的,现在却是流水般川流不息地被搬上桌来飨客。这个酒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甜,我忽然在旁边想,这酒虽是来自民间,但不妨让它走上庭堂,不要给它取什么别的酒名,直接就叫“蛋花酒”好了。我以为喝这种酒其实是不用就菜的,而且最好是作为早餐酒来喝。但如果把它装上瓶在超市里出售,我想大概不行。所以想喝这个酒你就得来松溪。我想到时候最好是在船上喝,江上微浪,天上微雨,我们坐在船上喝这种红色的蛋花酒,那才是暖身暖肠。

说到在船上喝酒,只可惜是现在的松溪船不多了,但那天我还是看到了船,是条拉沙的船,我还和那个年轻的船工聊了一会儿天。和年轻的船工聊天可真是有意思,对我这样的一个靠写小说为生的人来说像是上了一节生动的语言课。比如,这个年轻的船工告诉我,他们在船上讨生活的人有很多的讲究,比如开船时不能说开船而是要说“放船”,也不能说“撑船”,因为这个“撑”字和“沉”字一个音,很不吉利,我问他那为什么不能说“放船”呢?他却答不上来了,只是痴痴地看着我笑。他又告诉我比如船要洗,拿开船板的时候也只能说“拿开”,照例是不能说“翻开”这两个字的。在船上吃饭,吃饭的筷子是不能平放在饭碗之上,这意味着船会搁浅,也是不吉利的。不过松溪上现在船少得多了。年轻船工告诉我,他的理想是买辆车去跑出租。我对他开玩笑说你还不如去学做宝剑,你们这里的宝剑有多么出名你不知道吗?他就“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说现在又不打仗杀鸡杀鸭又用不到宝剑。

我和这个年轻的船工说到宝剑,其实是想知道这里的人对这里的湛卢宝剑到底有多少认知?毕竟这里的湛卢宝剑是太有名了。据说在古代有人朝这边夜观星相,看到一道寒光直冲牛斗,据说那就是湛卢宝剑的光芒。这当然是传说,好像这事记在古典小说《三言二拍》里边。虽是闾里间老翁们的闲谈,但也足见湛卢剑广为天下人知的事实。而真正载入史册的是春秋时期的欧冶子在湛卢山铸就了一口名扬天下的湛卢宝剑,宝剑每每从剑匣里抽出来的时候总是有一道寒光直冲牛斗,所以后来戏剧的唱词里才每每有“每抽宝剑惊牛斗”的句子被唱出来。湛卢剑真是大名鼎鼎,所以才位列中国古代五大名剑之首。

而我个人认为啊,马上老弟你听着,松溪有“松溪三宝”之说,哪三宝?分别是湛卢宝剑、九龙窑瓷器和松溪版画。但我个人不太同意这种说法,我认为瓷器和版画再好也不能跟湛卢宝剑平起平坐。不过松溪的瓷茶盏真是漂亮,用这样的瓷盏喝当地的茶才算搭配。再说松溪的版画,最大的特色是——这里的版画统统都是套色木刻,我是喜欢版画的。在松溪一连看了几个展,却没见到一幅黑白版画。就欣赏而言,我是偏爱黑白版画。但就现在的生活而言,可见松溪人更热爱多彩的生活,从对比强烈的黑白木刻到色彩纷繁的套色木刻是不是可以说是时代在进了一步?如果说艺术是时代的产物,我相信这句话是对的,珂勒惠支的黑白是反映那个时代的,而松溪版画的多彩烂漫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写照。

夜已经很深了,松溪的流水声又“哗哗哗哗”地流到我的枕头上来了。我就不多说了,本来还想说说这里的百年蔗,但太晚了,这个百年蔗留到我回去再告诉你,或者咱们明年一起来松溪写生,也许你来了就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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