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体验年龄

体验年龄

　　年龄是人的经历、认知和修为的符号，像一条河，从源头奔向大海，涵容越来越壮阔。体验年龄就像书写人生之赋，从来路想，单向不可再编辑，往去路看，希望始终指引，待生成的由自己构思落笔。 孱弱的年龄

　　经常听到人们说想回到童年，假如科技发达到能让人回到童年，我会选择放弃那样的机会。不是因为高尚，把重新谱写人生的机会让给别人，半辈子来，有憾自管有憾，无悔还是无悔，无需重新来过。
　　　父母四十岁生下我，记事起父母经常生病。玩伴多多七岁上死了娘，只要父母一生病，我就没安全感，生怕父母像多多母亲撇下她那样撇下我。多多还有个早已出嫁的大姐隔三岔五地回家照料，给多多梳小辫，做新衣裳，我没有姐姐，亲戚邻人的关爱不能和父母哺育同日而语。那个年岁父母是我基本生存需求的依赖，只要父母在，童年基本充满阳光。我常和多多结伴去大埂看旋覆草和一年蓬开花，见识了阳光下野花的自在芬芳，雨后野花的衰败崩塌。多多戴着孝，除了白色的花，其余的花都不戴，我很为她遗憾，但她始终像湖里的荷花那么安静，让人看不出她的伤心来。倒是小小年纪的我敏感地领略到父母之于幼儿弱女便是阳光雨露沃土之于幼苗的滋味。
　　孱弱的童年，我们瘦小单薄，连像吃饭穿衣这些最原始最基础的需求，都得依赖父母，不过老天给了弱小的儿童们一张张红扑扑的小脸，人们不及辨识儿童的五官就先喜欢上他们，不管是亲戚还是村民，都对小孩子亲。我家住草房，你家住瓦房，我丑一些，你好看一些，她父亲在乡里当官，儿童全然不顾这些分别。有时上午闹了别扭，等不到下午又玩到一块了。童年的美好正是缘于儿童的欲望很简单，只关心温饱和安全，接受四周的呵护，发挥无边的天真烂漫。我从童年那里来，享受到了天地父母亲戚乡亲的博大爱护，岂能再想回到童年，沉湎于被关怀，被供养。七岁那年发大水，村后有个小圩破了，石臼湖和丹阳湖连成一片，水一直爬到村边，我跟着母亲站在齐胸的水里捞被浪冲来的苦草和黑叶轮藻喂猪，觉得自己很快就会长成个大人。
剽悍的年龄
　　人们把青年时期叫做剽悍的年龄，青年人的思维和身手都敏捷，身板健康得能三天三夜不眠而不会头昏脑胀。许多中年女子总怀念十八岁的皮肤，二十岁的身材。其实剽悍的青年时代比孱弱的童年更具危险性，虽然体格上强大些，但心智还远远没有跟上，风华正茂归风华正茂，半懂不懂还是半懂不懂。
　　世人对待青年人的关注，超过对待所有年龄段的人。青年人除了被关注，还被赞颂，被看成希望。满街都在卖青年时装，音像店进货几乎是迎合青年人的口味，网络上以所谓人气指数来衡量某作品某明星的等级标准也是听凭青年人的意志，许多商机都得看青年人的脸色，结果青年人大多成了傲头傲脑的愤青。青年人不仅被关爱得过了，而且还被歌颂得过了，以至不少啃老族还真以为自己是太阳照亮了别人，岂知在他们还未出世时，这个世界就精彩壮观地存在了很久，有了无数的创造。青年人与其当一个愤青不如尽快将自己融入有几千年文化积淀的社会血脉里，由领略而崇尚崇高，由问津直至创造壮丽，由体验到开发多元。
　　青年时代拥有无限的可发展性，不少倍感失落的老年人正是基于此而倍加缅怀青春，恨不能回到青年时代重新大干一场，好挣下个不朽来。老人一厢情愿归一厢情愿，公平的老天还是将机会给年轻人。其实青年时期是人生多事之秋，充满漩涡和陷阱，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年岁要为一生择业、择偶，弄不好就会上演“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悲剧，这些本来是中年人才能胜任的事，却落在青春的肩膀上，岂能跳得出青年人半懂不懂和狂妄自大的漩涡。
　　玩伴兰兰的堂妹小娥就是一个被青春漩涡吞没的女子。本来学习好，很有舞蹈天赋的小娥因早恋没有完成初中学业，更严重的是后来没能正确对待有过婚史的男人的诱骗。如果她听进去母亲的半句警告，也不至于最终嫁给一个懒惰且大她许多的粗暴男人。有人说人生不可缺少初恋，但初恋中年轻轻的双方都很危险，一不小心就落入危险的漩涡。
　　青年人比童年时有了爱与被爱的资本，但还满足不了自己的职业安全、生活稳定的需求，很多人到中年发现当初择错了业，择错了偶。本来年轻是一把双刃剑，选择了一种可能就失去了其他可能。青年人往往还认不清自己，在未知里行走。尽管老天将剽悍及时给了年轻人，可一旦选择错了，再年轻无畏，环境因素绝对抵消了年轻的优势，有时间也未必能改变处境。就像有很多人年轻时想当作家，写到中年发现还写不出像样的东西来，才看清了自己不适合当作家，这是否成了当初勇往直前的嘲讽呢？所以我总觉得年轻女子如果不是很有天赋的话，少做作家梦，要照顾家庭孩子，还要搞创作，精力确实跟不上。
持重的年龄
　　人生的开始很孱弱，但富有接受新事物的特质，经过青年时代的摸爬滚打，终于迎来持重的中年，看得清人生，看得清自己。中年是人生的秋季，中年人是社会的中流砥柱，是社会结构网络中至关重要的点。但凡年轻时没跨错门槛入错行的，到了中年就是出成果的黄金时期了，普通人也开始享受职业的安全。但凡年轻时择偶不是错得离谱，到了中年可以使一家生活安稳，使周围的人产生安全感和信任感。
　“人的生活在四十岁才开始”，这话一点没错，四十岁的人懂得了自己和人生，懂得下的生活才张弛有度。这要放在二十岁的年龄里去看，三十岁的女子就是太阳落了半边山，四十岁的女子简直没有活下去心情。其实人生如果是一次登山，中年正是登上了峰顶，看得清来路的磕绊和迷雾，还看得到那些往上赶的年轻人跌倒了再爬起来，有些人偏要飞蛾扑火，有些人不幸跌落峡谷再也没站起来。此刻看得清来路，也看得清去路，往前走，是下坡路，走得稳，走得轻松。
　　这“下坡路”本是醉透了的红叶，辉煌壮丽。所以流行“中年男人是精品”之说，中年男人是社会关系中不可缺少的协调者，把老老少少照顾得妥妥帖帖，以自身的成熟稳重支撑起安稳和谐的天地。而中年女子的成熟与从容、悲悯与高贵，由内而外，魅力四射而持久。可笑的是往往年龄的流水流到了秋滩，有人偏要傻傻地想拽住夏滩，或者以为走到了人生的末路而“破罐破摔”。许多中年女子想通过青春装和脂粉扎根到青年的地盘里，或者邋里邋遢不修边幅地过起她们理解中无望的老年生活，以为光滑皮肤黯淡了，轻捷的身姿臃肿了就算人生已完事。真正成熟的中年人不会通过表面的化妆指望别人像对待青年人那样给予中年人关注和赞美；也不会自视太高，想得到别人给予老年人的尊敬。
　　中年人像一块雕琢过的石头，已出落成玉的润泽，所以老天不再像对待儿童和青年那样给他们可爱和勇气之类的礼物，而是把健康从中年人身上悄悄抽走。健康每况日下的中年人在社会中担着大轴戏，该心平气和地做自己能做的事，实现自我，享受所能享受的人生。
　　既然中年比起童年和青年更有境界更灿烂，老年应该自有老年的魅力，想来是更深层次的成熟与从容。到了那个年龄，必有美好的体验。

[ 本帖最后由 苇岸-弦歌 于 2011-7-8 12:1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