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观音山
题目很大,其实是常识,过去有所谓文学创作的三大永……
2019年11月,人民文学杂志社在东莞素有“百粤秘境”之誉的观音山上,举办文学论坛,并拟定了一个大题目:家国情怀与文学表达。
题目很大,其实是常识,过去有所谓文学创作的三大永恒主题:战争、生死与爱情。这三个主题都是围绕着“家”与“国”展开的,淋漓尽致地表达爱恨情仇、生生死死的个人命运与家国情怀的交集。看看哪一部文学经典能离得了家与国的背景呢?现在,因社会转型,生活变化,道德风尚、家庭伦理、人生价值与处世哲学等,皆发生了剧烈变化,家国情怀的文学表达,似乎还真成了问题。
比如,历朝历代都有光棍儿和未婚“老姑娘”,那毕竟是个别的。如今,却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剩男剩女”族群,而且,此群还在不断扩大。人们对单亲、独身、丁克等社会现象已见怪不怪,同时,又为出生率下降、男女比例失调、劳动力缺乏以及民族的未来焦虑……
与之相对照,观音山应运而兴了。每年,都要定期和不定期地举办相亲大会,实实在在地成就男女终身大事。如果连观音山的“菩萨”都关注人间疾苦,严肃的文学作品是不能没有或者说无法摆脱家国情怀的,甚至,这种情怀越强烈,越容易写出好作品。问题是,究竟应该怎样表达这种情怀呢?
我想起了两个应该说具有“家国情怀”的人物,他们甚至都把“国”当成自己的家。一个是南唐后主李煜,作为君主他极其失败,“性骄侈,好声色,又喜浮图,为高谈,不恤政事”,下场自然也极其悲哀,国破家亡后,刻骨的家国悲情却促使他写出了绝妙辞章,为千古传诵:“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李煜四十多岁时被毒杀,终其一生仅流传下来38首词,却被尊为“千古词帝”。以他为代表的“家国情怀”表达方式,叫“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另一个例子是乾隆皇帝,参与创造了“康乾盛世”,以封建时代的标准衡量,也算得上是个有本事的皇帝。偏巧,他也爱写诗,加上别人给代笔的,一生写了四万多首,至今谁还记得其中的一首,或几句呢?他写不好诗,是因为他没有写诗不可缺少的情感和灵魂,他的“家国情怀”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与真正的诗情格格不入。他的诗多是附庸风雅,逞能显摆。他曾嘲讽羞辱过《四库全书》的总编纂官——纪晓岚,暴露了他真实的心地:“朕以汝文字尚优,故使领四库全书,实不过以倡优蓄之……”
李煜的表达方式是“马后炮式”的,家国毁了情怀才出来。其实,历代封建王朝最后都灭亡了。中国先后出过三四百个皇帝,而“词帝”却只有李煜一个。他将天大的家国悲情升华为一种人类共同的情感,让所有人都能引起共鸣。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文学有自己的本质、自己的选择,文学的选择是六亲不认的,你花了多少钱,你有多大权力,都是没有用的。具备了文学的本质,就有生命力;不具备文学的品质,也令人怀疑是不是真的具有健康的家国情怀。家国情怀的文学表达,最重要的是真诚,作家就应该有功于世道人心。
比如观音山,在众多的历史文化名山中,短短20年,就能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化影响力。因为它实实在在地在帮助解决现代人的婚恋问题,而这又是当前社会的一个大问题。投入真诚,投入精力,想得很周到,“珠三角”是打工者密集地,每年要为打工者、海归与失偶的老年人等不同的人群,安排专题的相亲大会,成为国内相亲成功率较高的“爱情胜地”。来观音山的人大多不是为了修“来世”,而是为“今生”。不是看破红尘,而是热爱生活。观音山怜山怜水,处处牵情。“送子泉”也好,“许愿树”也好,“三生石”也好,礼佛许愿,为的是成就世人的美满生活,幸福人生。这也正是观音山不同于其他名山的独到之处。
中国名山很多,它们都是经历了数千年的文化积淀,都有各自的故事。如今,所有名山的名气都成了旅游的资本,天下名山都是旅游胜地,至于它们的文化对游客有什么影响,却不得而知。旅游事业发展几十年来,游客的素质却仍然受人诟病,可见,那些名山大川对游人精神、道德的影响力微乎其微。还不如真正做点实事、善事,那些在观音山成就了佳话、组成家庭的人们,会终生感念观音山,甚或子子孙孙都会向往那个地方。
一座山的成名,是一个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过程。名山吸引文化,文化成就名山。如同深沉的家国情怀,能触发创作的激情,卓越的文学表达,能永久地留住人类的这份可贵情怀。今天的社会、现代文化,还能不能创造出新的文化经典、山的经典?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期待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