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秘密的街头

很久没有写散文了。大概年初我把散文集整理交付给出版社，意识到自己的散文形态到了需要突破的时候，然而，迟迟未能寻到某种契合的方式，时间悠然而过，一下就大半年。

大半年的时间，我对这个夏季印象极深，北京连绵不断的雨水，常常提醒我回忆南方，念起我的武汉，夏季是最适合吃虾子的季节，但是在北京也没有找到满足味蕾的地方。想到武汉就会想起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想起诸多共同努力的伙伴，想到那个周日早上陪朋友去步行街的教堂做礼拜，我昏昏沉沉的打瞌睡，猛然惊醒，已经结束了。

已经结束了。

许多年后，我们都踏上新的征程。这一路上，付出了天真，告别了懵懂，流下了热泪，铭记了伤痛，有多少话没说完，有多少人早早离场，这是一场苦涩的盛宴，路途遥远，我们依然未曾舍弃各自的理想。我们的内心始终向往自由、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然而，无论在哪座城市最终仍然默默无闻、循规蹈矩的存活。

所以，我们不断出走。在许多个夏季，我似乎无意间拥有出走的机遇。印象最深的是四川，从眉州领奖到川西自驾，再到泸州街头，四川的神秘酝酿着从古至今的传奇，来到巴蜀之地就当做一位侠女，飞身骑上一匹快马，山河锦绣、仗剑天涯、侠肝义胆。

在泸州更甚，豪情万丈的诗、满腔热血的酒。犹记一个令人着迷的黄昏傍晚，我从泸州的酒店出来，不知不觉行至热闹喧嚣的街道，曾经到过的地方混杂在记忆里，有时会缠绕在思维的缝隙，此地难以忘怀的还是站在街心嚯嚯磨刀的那位中年男子，他面前的小推车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刀，时间久了，我会怀疑自己的记忆，产生一种至幻的错觉，因为在北京乃至其他城市，街头巷尾已经见不到这样明目张胆“晒”刀的人了，那明晃晃的刀让我感到几许失真，关于“刀”的讯息庞杂，尤其是我的日常工作连小小的水果刀也不放过，多少身边的人为出行方便换成塑料刀，如今站在它的面前，离生活气息那么近，又离那些恐惧若即若离，似残雪小说里一切皆因恐惧而生，一切皆生恐惧，在昭示侵害和否定产生恐惧的同时，也滋生笔下人物对恐惧的反抗与逃避。

彼时我不想逃避，我对磨刀还隐约有着儿时的记忆，院门外的吆喝声，稚童围着磨刀工，后来在家里也发现一块磨刀石，心底暗暗雀跃，不用盼着磨刀师傅来了再做处理，厨房里的饭菜永远会是又快又香了。而眼前的磨刀师傅可以看清他眸中闪烁的腼腆与沧桑，任岁月磨平脸上的轮廓，这座小城不会问他的梦想是否如愿，此生是否惊羡，这里悄悄带走了曾经的少年，带来了如今的中年。

于是，在扑面而来的小城夜色中我写下一首诗歌：

泸州：秘密的街头

我拎着逐渐冷去的黄昏，在泸州的街头走一走

蔬菜、面点、水果包、串串香、新鲜牛羊肉在街头

蹲在地上买菜与清点摊位的老人在街头

推着竹筐婴儿车与避震加宽高景观婴儿车的女人交错走在街头

羞涩避开相机镜头的磨刀男人在街头

我走在街头，走到了馆驿嘴——

走到长江与沱江的交汇处，眺望秋风撰写的江心

坡下有红衣的中年人对着江水跳广场舞

坡上有中学生对着手机网络直播

我好奇地看着她们站在多维空间

也走不出筷笼、米袋和案板

走不出上甑、蒸馏和摊晾的过程

我可以看穿江水，它酝酿睡意来袭前的老窖

古法手工制作超越了现代科技的价值

看不透的是：直播里网友的痴迷与醉酒的距离

我走在江水边挑选着石头

——每一块石头都藏着另一个世代的谶语

良人沉醉，青春无悔，微寒的暮风徘徊着，时光在诗酒之间没有默然逝去，到生活中去吧，湿润的心弦幻化为梦中的烟雨，注定把思绪留在记忆中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