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贤：住书房楼的二婆

清末秀才住过的书房楼，现在传给了二爷二婆住，二婆为孩子的学习操烂了心。

狗狗布每天上学的路线有两条，一条穿过村庄的中山路到松树梁，沿着松树梁上去到学校；一条经过一个书房楼，沿着一段石头台阶而上，一直到大槐树下，再走一段黄土路，就到学校。书房楼是过去村里一个秀才读过书的二层小楼房，土墙木板楼房，依山而建，一楼两间房子，二楼三间房子，住着两位老人，他们是狗狗布的二爷和二婆。

秀才是清末时期的读书人，白天黑夜苦读，每晚上用猪油点灯，一年燃烧三百斤猪油。进城考参加考试的早上对家里人说，如果考不上就不回家了。家里老人一听不对劲，因为手头有点宽裕，就依了当时捐献银两买秀才的风俗，捐了个秀才。秀才就在书房楼办私塾，一边教村童，一边继续读书。清朝末年，天下大乱，最终也没有考成举人。书房楼几代相传，传到二爷手里。也算是有文化气息的故居。

二爷当过村干部，把村庙改成学校就是他干的。二婆是个小脚女人，慈眉善目，说话喜盈盈的，对谁都和和气气，喜欢帮助穷苦人、孤寡老人和孤儿。田田的父母双亡后，长时间由二爷二婆照顾，田田还能上学，一直到五年级。

田田淘气，经常惹同学闹事，二婆也不责怪他，见了人只是说：“随便在锅里多加一碗水，就多出一个人的饭。再有三四年，田田大了，就可以自立了。”

二婆七十多岁，计算着自己还能管几年田田，觉得能把他拉扯大。

每次见到狗狗布，二婆就笑着招呼：“狗狗布，我的好娃，你进来尝尝二婆的酸菜饼子，二婆家的洋芋丝丝饼子也挺好吃的，以前你婆婆在世，常来唠家常。你走渴了就进来喝口二婆的水，二婆有红糖茶水。”

狗狗布起初觉得二婆很辛苦，要照顾驼背的二爷，有个最小的孩子，就是她的第五个孩子，还小，还在和狗狗布一起上学。这是她晚年生的孩子，也比较淘气。加上还要照顾孤儿田田，够累的了，所以不愿意给她添麻烦。

“你可要给新代指导指导，他学习跟不上。你领上新代学，就是给二婆帮大忙，二婆总得谢谢。”

第一次，二婆用一颗苹果诱惑狗狗布，狗狗布拒绝了。

二婆急了，心里生起一点烦恼。心想：难道这娃记恨我很早以前和他婆吵嘴的事情？那时他还没有出生呀。我们吵嘴后很快就和好了呀。哎，这都是隔了两代人的感情，不会遗传吧。

二婆很多心，心眼细致，喜欢追问事由，剖析因果。最终理不出头绪，只好想办法诱导狗狗布。

“狗狗布，我的好娃，你四姑姑今天来看我了，她是嫁到马家坝的，马家坝人种西瓜，看这大热天，你吃片西瓜再去学校，好吃得很。”

“西瓜？我早上吃过了，我爷爷给的。”

“那就好，也是你四姑姑送的。我这里还有一大块，我是专门给你留着的，你放学后和新代一起吃，好不？”

“好。”

狗狗布终于上了二婆的套路，新代的作业有了狗狗布辅导，进步也快了。狗狗布有时在书房楼辅导新代，有时候，新代到狗狗布家问作业题，两个人成了好朋友，二婆看着，由衷高兴。

“这就好了，对了。新代，家里有好吃的，一定叫上狗狗布，看人家学习多认真。”二婆一再叮咛新代：“按辈分，你是狗狗布的小叔，但是按学习，你是狗狗布的学生，狗狗布是你的老师，是你的师傅。你是徒弟。要尊重人家。”

但是，新代不改淘气的本性，一次玩耍时，将狗狗布的帽子扔进冰凉的水池。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就赶紧跳进水池捞出狗狗布的帽子，由于水池太深，又不会游泳，差点淹死。

几天后，新代在学校背后的大松树下给狗狗布认错道歉，狗狗布说：“你都被水淹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不责怪。”

新代高兴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谢谢你的祝福。我娘说，你是文曲星，有你的祝福，我就变好了，谢谢你。”

狗狗布这才感觉到：二婆的心思太细致了。什么文曲星，真会糊弄人。难道新代是故意搞了一出恶作剧？

二婆总是很诚心诚意的，她拿出了最好的蜂蜜红糖水招待了狗狗布，将她的儿女孝敬她的好吃的总是留一些给狗狗布。狗狗布都觉得太不好意思了。有时候竟然为新代的学习着急。

新代由于生活上有几个姐姐照顾，衣食无忧，吃苦精神差一些，最终还是没能赶上。

二婆对狗狗布的关爱，持久坚持着。每次见到狗狗布路过就要招呼一番。狗狗布只好有时改道走中山路和松树梁了。每条山路上都有同学，走这条路的学生也有十几个。

二婆长时间没见到狗狗布，拿着几颗柿子到狗狗布家来。说：“新代不争气，你不要计较。人各有各的命，他将来会有出息的。我看开了。他将来学点手艺就好。”

二婆如此为新代操心，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狗狗布的母亲。此后就经常听她自言自语地发问：狗狗布应当学点啥手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