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变迁

第一次来吴起县城应该是我十三岁时吧，前来参加小学拔尖生比赛，没取得优异的成绩，倒是记住了县城的一些基本特征。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市”，即使时隔多年，那些记忆依然历历在目，如在昨日。

在孩子的眼里，那时的街道还是很宽的，街道两边大多是紧紧挨着的砖木结构房，从前街到后街最壮观的景象是那些支起白色篷布卖凉皮的小摊点 ，几乎是一家挨着一家，一连二十多家。这些砖木房和凉皮摊中间不时夹着一些卖小百货的铁皮房，打开的窗户上摆着一大摞面包、点心和麻花，确实很诱人。但这些都不是最吸引我的，最吸引我的是吴起那时候并不多的几幢楼房。从后街到前街，有老一中的三层教学楼、城关小学的二层教学楼、县委六层办公大楼、招待所二层楼，影剧院二层楼、照相馆二层楼。县委大楼那时因为心存敬畏心理，不敢做停留，只是远远看着就走过，其他几处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会去到任意一处。在老一中和城小的院子里，我极力想象着城里孩子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的情境，手抚水泥墙面一遍遍从下往上面仰视，心里面想着自己啥时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名学生。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影剧院和照相馆。影剧院两边的玻璃橱窗里贴着很多电影画报，我往往被里面动人的情节迷住，看了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至于照相馆，那是因为外面的墙上玻璃里放着许多精选出来的照片，而我从来没有照过相，所以心里特别羡慕，便只有看别人的靓照给自己的眼睛过过瘾了。

再到县城，就已经是参加中考和上高中的时候了，那时候县城的楼房已经多起来了，药材公司、城关社、文化馆、县医院、粮食局等楼房穿插在县城街道两侧，使整个县城的现代气息浓了不少。尽管这时的楼房大都是二层或者三层，但墙面上都贴有瓷砖，太阳一照，光芒四射，依然感觉很壮观。在这些楼房的比衬下，那些平板房也不甘示弱，纷纷给墙面都贴上瓷砖或者涂上涂料，商家们也开始设计醒目的招牌，经常有小青年们并排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上飞驰而过。整个县城和我初次来时相比繁华了不少，热闹了很多。再后来，一直在外地上学，没怎么来过县城。

我从乡下调入县城工作，便一直生活在县城，亲眼目睹了县城翻天覆地的变化。最显著的变化还是从那些不断新建的楼房开始。我在乡下工作的短短几年间，县城两侧已经站满了高高低低的楼房，昔日的那些瓦房和平房早已不见。那时的楼房最高也没高过六层，但因为街道两侧一溜齐都是楼房，楼房最底层是各式各样的门面商铺，所以，手放在裤兜里，踱着八字步走在街道中间，感觉还是蛮不错的。人们有事没事都喜欢在街上溜一圈，即使什么也不买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一帮子喜欢逛街串楼的小青年就被人们赋予了“街溜子”的雅称。不过，那时吴起整体经济情况并不是太好，总感觉人们的装扮和精神面貌没有楼群那么养眼，显得满街的楼房也有些落寞。

历史进入了划时代的二十一世纪，吴起因为石油产业迎来了巨大的发展机遇，那些只在电视里见过的现代化高层建筑如雨后春笋般在吴起县城拔地而起，那个狭小落后的西北小县城渐渐变成了一座富有现代化气息的国家级卫生县城和文明县城。还记得那座高达28层的石油大厦以它卓尔不群的姿态傲然屹立于洛河滨岸时，曾有多少人久久伫立在大厦周围啧啧称奇。曾有多少人以大厦为背景摁下了相机的快门。也就是从那一年起，短短几年间，高楼大厦在机器轰鸣声中接踵而起，一个个设计精美新潮的高档小区遍布县城的角角落落。除了高大巍峨的高层建筑外，小区内花坛草坪星罗棋布，绿树成荫，假山设计精巧，九曲连廊萦绕其间，各式健身器材应有尽有，处处显示出了文明、和谐、环保、富足的景象。每天早晨晨曦唤醒了一桩桩高楼，高楼的门开了，从一个个楼门里走出了衣着光鲜的俊男靓女们，开着高档小汽车在高楼和马路之间穿梭着去工作。每到傍晚，外出的人群又一个个身披霞光进入到自己的高档巢穴里。高楼上各种颜色的灯光亮起来了，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从楼上飘下来，温馨而暖人。人们都开始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每到早上、下午或是周末，那些住在高楼里的人不再像往常一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户外，爬山，打太极，跑步，骑车，不亦乐乎。尤其是那些在广场上跳舞的大妈、大嫂们更是风雨无阻，万分执着。一些音乐爱好者们自发组织起了电声管乐队，他们把阵地搬到了广场上，于是一支大合唱的队伍拉起来了，而且队伍越来越庞大，有老人，有小孩，有男的，有女的，有胖的，有瘦的，歌颂党、歌颂祖国的歌声响彻了胜利山的沟沟洼洼，也让那些冷脸的高楼充满了生机和灵性。闲暇时登上胜利山鸟瞰全城：高楼林立，洛水依依，一座如巨龙般的狭长县城静静地匍匐在青山绿谷之间，络绎不绝的车流围绕着楼群在流动。如果把整个县城比喻成一台高速运转的现代化机器的话，那么那些美丽巍峨的高楼就是运转的轴，它动了，世界就开始了运转，它静了，世界也睡了。

已经不知不觉在这个县城里生活了快二十个年头了，我爱这座藏在深沟大山里的小城市。我和记忆中的那些楼事一起见证了这里一次次历史性的巨变。这里山青了，水绿了，楼多了，路宽了，人们的观念开始变了，眼界开始宽了，致富的路子多了。伟大的中国梦正在这个县城里悄然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