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和老柿树

前几天参加采风活动，我们一行翻山越岭来到了豫西山区的一个小村子。

在路上，大家被沿途的秋色迷住了，你一言我一语，在不住的赞叹大自然的天工神韵。

我的思绪，也随着路旁透过车窗映入眼帘的柿子树一下子晃动起来。那抹深藏心底的记忆，在光影的映衬下瞬间鲜活起来。

秋天是一个神奇的季节，它代表着收获与变迁，也总是不经意间勾起人们对过往的遐思与怀念。

白露已过，霜降还没有来，正是柿子成熟的季节。树枝上略显稀疏的叶子被风吹过，又落下几片来，树上的红柿子就更显景致了。

在农村，那时候还是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早些年，奶奶起早贪黑，帮着操持家务。我家的那几棵老柿树，为一家人度过温饱难关，任劳任怨，如奶奶一样默默奉献，从不间断。

年年春天来时，光秃秃的枝条上长出一树嫩芽。后来繁茂的枝叶间很快开出小黄花，散发出甜香的味儿道，召来蜜蜂采蜜。过后结出青青的小柿子，时不时还落下来几颗。

奶奶说，这是老柿树保护自己，免得柿子长大后压坏枝条。这样还节省养分，让留下的柿子长的又大又甜。

转眼到了秋天，看到满树的红柿子，大家别提有多高兴。

每年， 奶奶都要带着一群孩子摘柿子。老柿树又高又大，红柿子挂在嫩枝梢上，要顺利摘下来，常用一根特制的长竹竿，粗端开一个倒“人”字叉，中间劈一条缝，我们叫它“卡杆”。奶奶这时总要叮嘱大家几件事，第一是说要把柿子摘下来，既不能扭伤太多的枝条，又不能卡的太少，让红柿子滚落到地上摔坏了。

奶奶常说，本来老柿树挂果就分大小年，若今年扭伤了太多的枝条，明年产量就会大大减少，甚至要空等一年。

听奶奶这么一说，大家都是小心翼翼地舞动着长竹竿，每摘下一串红柿子，既有收获的兴奋与喜悦，又有几分不舍与担心。也让年少的我，慢慢懂得无论干什么，都要思考根本，循法用心。

第二是，奶奶总在我们摘到一定程度时，就要大家收手，老树上要留一些柿子来。这也是村里当时不成文的规矩。

有人说，老柿树是先辈们种下的，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每年柿子红时都会回来的，留点给他们，也是后人在用另一种方式感恩和怀念先辈们。

还有人说，摘柿子和干什么事都一样，适可而止，在老柿树上留下年年有余的红柿子，预示明年又有好收成。

奶奶还有她的道理，说冬天来了，给鸟雀们也留点吃的，让它们安全过冬不会饿死。

乡邻们的美好愿盼和奶奶的从善之举，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三是，柿子摘下来后，奶奶要把它分成几份。最硬的、面相好的要做柿饼。做柿饼是奶奶的拿手活儿。那时家里也没有什么工具，只用一把普通的小刀，在奶奶手上，刀柿贴合，削下又薄又长的柿子皮，留下的柿饼面平相圆。奶奶把削好的柿饼串在榆树条上，放在阳光通风处晾干，之后放进家里的大瓷缸中捂一段儿时间，等个个上霜后，又甜又软的柿饼就算做成了。

它是当时家里能久藏的一种美食，也是过年过节招待客人的一道特产，还是孩子们得到奶奶奖赏时的一份儿期盼。

现在每年超市里也卖好多柿饼，但吃起来，再也吃不出自家老柿树上的味道。

还有一份硬柿子，奶奶会把它做成醂柿子。把选好的硬柿子放进盛有温水的大锅里浸泡几天，去涩后，又脆又甜的醂柿就做成了。后来母亲还把它们挑到集市上卖了贴补家用，每次捎回铅笔、本子等学习用品是我们快乐的记忆。

还有一类硬柿子，奶奶安排父亲要把它们存放到房顶上事先铺好的秸秆堆里。让它们在房顶上不受任何外界影响自然的软下来，等深冬或春天来时，扒去厚厚的秸秆，又能吃到又甜软又红鲜的柿子了。

还有剩下的软柿子，奶奶把它放到家里方便的地方，每天大家可以挑选甜软的吃。吃了柿子，省下粮食，等春天青黄不接时，节余的粮食让全家人不会饿肚子。还有不小心摔烂了的柿子，奶奶会把它们洗干净，做成农家柿子醋。

当年 奶奶井井有条帮我们料理家事的能力，在几棵老柿树上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 这些往事虽已过去好多年了，奶奶也离开我们好多年了，但每次到奶奶的坟前，我们都情不自禁想对她说一声。

一家人现在的光景好了，也不用再去打理老柿树的事情了，但它们留给一家人心底的记忆，永远鲜活美丽。奶奶对一家人的爱，将代代相传，珍贵温暖。老柿树上留存奶奶勤俭持家的故事，会一直镌刻在儿孙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