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涌的雾

朝阳的城市永远笼罩着一层雾，更别提那不朝阳的城市了。夏日的阳光被稀释在稀薄的空气里，透过光亮的水珠，阳光在大地上洒满了一层薄雾。

在夏天的清晨，喷涌的阳光在黎明前就悄悄洒落在大地各处，温暖着人们混沌的心。忆起初中上学的早晨，最是明媚时。看着太阳一轮一轮的光圈淡化在眼前，夏日的雾笼住了我的记忆。什么都会遗忘，但记忆本身不会。于是，脑海中的回忆如咕噜噜冒着泡的沸水，在一片蒸汽中拉开回忆的序幕。依着车水马龙，伴着尾气，我回到了初中，那个被我遗忘的地方。

走进熟悉的学校，罗马柱高高耸起，顶出一片天。奇怪，从前未曾发现屋顶是那样高，天空是那么蓝。穿过长长的走廊，气喘吁吁的来到五楼。走着走着，见到老班，她明媚的笑容温暖着我，她“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获益最多的人”的名言警句依旧在迷茫时给予我前进的方向。当然，她的张扬的卷发才是我记忆最深的点。我初中时老是想，待我长大也要烫一个这样的头发。绕着学校走了一圈，走进熟悉的班级，坐在窗边。看着太阳升起，飞机在霞红的天空里划过一条白线，远处的办公楼开启了一天的忙碌。自五楼看下去，树影婆娑，夏季的树，冬季的树，春季的树，秋季的树都在一道或明或暗的米黄色中摇曳生姿。

我问过许多初中同学，你记忆中的初中是什么颜色的？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回答“米黄色！”我仔细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初中的墙是米黄色的，我们在发呆时，眼神只能锁住窗外的那一抹米黄色。又或者记忆本身就是一盘米黄色的颜料，可以随意作画。那为什么只有初中是那样的朦胧呢？同高中的痛苦和小学的懵懂不同，初中的记忆很模糊，但让人影影约约觉得很美好。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经常像个局外人一样观察着我生活过的世界。记忆蔓延到高中，总是蒙着一阵的雨，灰蓝色的天空是高中生话的总概括。忆及小学，总是和一棵香樟树紧密相连，高高的枝干上荡起轻盈的好奇心，小学时期的雾是彩色的。只有初中，一层米黄色的雾紧紧包裹着，我竟然拨不开这层雾。我要看看这层雾背后究竟是什么，于是我用力在薄雾中划开一道口子，一股阳光混着寒风的气息喷涌而出。

眼前的太阳光晕越来越大，我忽然忆起，冬天喷涌而出的雾就是这样的味道。那是阳光无法驱散的厚重，是车灯无法照亮的飘渺。阳光在我的城市很常见，可一到冬季，阳光还是不敌空气中的寒风，只能悄悄给人们送来一刹那的温暖。冬日的浓雾，是带入口罩后的窒息感，经由北风一吹，西南旷野摇变玉门关外雪。在厚重的雾中，隐约听到老班的声音：“穿得鲜艳些，不然……”不然什么，越来越多的雾暗暗的喷涌在耳边。轰隆隆的机器尽兴的吐着尘雾，灰扑扑的令人生厌。米黄色的雾越来越浓，梦醒时分究竟是过去还是未来？

答案是现在，因为现在的回忆还没有蒙上雾。无论是米黄色的雾，彩色的雾还是灰蓝色的雨都不存在。现在是世界本来的样子，而不是回忆中世界的样子。我透过光看到了被翻卷的土地，我透过水看到了湖底的垃圾，我透过我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过去，看到了未来，但没有看到现在。我想用无处不在的雾蒙住现在，那让我心安。我无法接受现实的残酷，我经常渴望用雾蒙住一切清楚的东西。最后，我蒙住了我自己。

夕阳如同一把黄沙散在空中，高高扬起，将整个天空染得霞红。放学时候正处于下班高峰期。大大小小的车灯亮起，我和朋友茫然的走过红绿灯，跨过斑马线。忽然，朋友说：“你看，这里风好大！”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这个城市的最高点。高大的建筑遮住了阳光，却遮不住四散飘逸的风。一阵香味扑面而来，小吃街的美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民以食为天”，在食物冒着的蒸腾雾气中，麻辣的雾，香甜的雾笼罩着每个人。每天这些“美味”的雾在人们的餐桌上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人们在一阵又一阵雾气中来来去去，如同那穿过尘世的风，荡漾在细碎的时光里。

走在布满暖光的城市里，看着路灯一盏盏亮起，看着夕阳一点点沉溺于远山，回到家，迎接我的仍是一阵雾气。这暖色的世界曾是高中时期我最想念的记忆。高中，每周爸爸接我回来时，看到这座暖色的城市，我总是忍不住沉醉。仿佛记忆中的城市永远只有暖色的一面。每次回来都是匆匆瞥一眼这座城市，米黄色的记忆越发模糊。高中的我，再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回忆米黄色的世界。灰蓝色的天空横横的压在我的心中，将我原来的世界压得七零八碎。高中时期清晨的雾无一例外也是蓝灰色的，每次跑早操时，蓝灰色的雾总是绕在我的身边。唯有春天的第一场雨洒落时，蓝灰色才会散去。淡淡的青草味横贯在整个高中，散落的花瓣垂着，滴落几滴清明的泪。

当太阳彻底落山时，只有依稀几颗星星闪烁，连月亮都不曾露面的夜晚。雾终于散去了，可伴随着夜晚霓虹灯的亮起，整个世界又氤氲着一层雾了。那不同于夏日阳光散漫的雾，也不同于冬日厚重的雾，那是另一种奇妙的体验。我来到大学后，图书馆的书海让我沉浸，秋日校园里的白桦树让我留恋。“我开始与夜为伍，任凭外面的世界熙熙攘攘，色彩斑斓。而独把窗帘拉上，霸占着两个世界。最喜在桌上放一盏灯，因为我拥有着光。”大一时，笔下的世界如此割裂，而今，当我忆起写下这段文字的情景时。暗黄色的光打在鲜活的世界里，楼下超市炫彩的牌匾，食堂闪耀着的灯牌，整个世界暗自喷涌出一股彩色的雾，这雾不像小学时代那样轻盈，不像初中时期那般模糊，不像高中时期那样沉默。这雾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清楚，因为我正在经历。关于大学的回忆里还没有各式各样的颜料盘，铺设出一道又一道雾。这就是现实，我正在经历的世界。

混沌的雾终于散去，一篇篇文章记录在册。我犹如局外人一般，从回忆中重新经历了一遍我的人生。至于以后的人生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清楚。总之，雾散开了。当我的大学也染上一层颜色时，或者是工作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这股喷涌着的雾终于慢慢散开了，是的，太阳快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