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桑干河到北京有多远
几天前,老家的朋友给我打来电话,问由我编剧的散文话剧《白鹭归来》可否到家乡演出,我说这得问出品方朝阳区文联。朋友说,您是编剧,可帮助问一下。于是,我打电话给在朝阳区文联工作的胡世江。
世江笔名桑农,寓意为桑干河畔一老农。桑干河,本不像长江、黄河那么有名,但因了丁玲的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而蜚声中外。我在十几年前到过张家口,参加泥河湾文学社的一个沙龙活动。到了张家口,怎能不亲眼去看看丁玲笔下的桑干河呢?只可惜,我那次看到的桑干河是干涸的。尤其看到河堤上的村庄一片贫瘠败落,那景象让我不免心酸!
桑干河,也称桑乾河,相传每年桑葚成熟的时候河水干涸,故得名。其上源为山西省的源子河与恢河,一般以恢河为正源,两河于朔州附近汇合后称桑干河。此河在河北省怀来县朱官屯与夹河村之间汇集洋河,经官厅水库后,始为永定河。长约五百公里。在北京,向来把永定河视作母亲河。既然永定河的上游与桑干河水系不可分割,那是不是可以说,北京人的血液里也流动着桑干河的乳汁呢?
桑农是桑干河的儿子,他家就在桑干河边上。小的时候,他在河里捉过小鱼小虾,也曾在河里玩耍呛过水,但最不能让他忘记的是热爱音乐的父亲在河边教他拉二胡吹笛子。我最初认识桑农,只知道他热爱写作,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我发一篇他写的散文,一是让我看看,二是希望发表在我主编的报纸副刊上。通过文章,我才知道他当过兵,在解放军艺术学院音乐系专门学过作曲。桑农人看着木讷,其实内心很感性,他自己作词作曲,写了上百首歌。关于桑农写歌,说来还有段插曲。某年秋天,河北一个山村老支书经朋友介绍认识了桑农,希望桑农能为村子写一首歌。当然,写首歌多少要付一点稿费的,桑农也没多想就爽快地答应了。谁料,歌写完了,那老支书却沮丧地说,歌确实不错,可村里也真的拿不出稿费。要不这样,村里有一头老牛,你要是不嫌弃就牵走吧。桑农打电话给我,说村里有头牛你要不要?我说,我虽然爱吃牛肉,但总不至于你送我一头牛吧。我问桑农到底怎么回事,于是他把原委说给我听。我听后笑道,人家写歌挣钱,你写歌挣牛,真是牛气冲天了。桑农也乐了,他说写歌完全是被村子的生态环境所吸引,根本没考虑要多少钱。为钱写歌,他才不干呢!我相信桑农说的是真心话。据我所知,他给我家乡北京的东郊某乡写歌就没要一分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所谓故乡,大多指时间和空间两个层面,更重要的是和父母联系在一起。我曾经说,故乡是指自己的出生地,也是埋葬自己亲人的地方。每到夜深时分,那个地方时常让我们想起落泪。我相信,很多人都会有我的这种认识。桑农也是如此,在他送我的《“冰心散文奖”获奖作家自选集——桑干河畔的情思》中,收入的大部分散文都是写桑干河、写故乡的。如《走进泥河湾》《又梦家乡戏》《神秘的大峡谷》《桑干河畔的向阳花》等。桑农在该书的扉页上歌者般地写道:青山高,流水长,清清河水映夕阳。绿树密,雁成行,如诗如歌如画廊。桑干河畔生人,桑干河畔成长,兄妹、爹娘、老师、同学在心上,长相思,常梦想,千言万语汇文章。
五六年前,单位的领导跟我说,单位要在张家口涿鹿弄块地,建一个文化小镇。我说,涿鹿离北京倒是不远,可交通毕竟不方便。领导说,北京冬奥会申办下来了,比赛场地就在张家口的崇礼,你能想象出,这届冬奥会一定会带动张家口各个方面的发展——通高铁、修高速、建比赛场地、开发新景区。我说要真的是那样,我们不妨就在张家口干它一票。后来,我把这个想法说给老作家周明听,周明一听就兴奋了,说1959年他和宗璞、郑文光等作家参加了农村工作队,地点就是丁玲当年搞土改工作的那个温泉屯(原来叫南水屯)。在村里他担任生产队副队长,与老乡同吃同住同劳动,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一晃快过去六十年了,如今想起来,还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
周明他们那一代老作家经历的事多,他们不仅下乡参加工作队,还集体到湖北咸阳向阳湖下放劳动。今天的向阳湖五七干校,已经申报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向阳湖的几年,劳动是艰苦的,但也是快乐的。周明曾不止一次对我说:红孩,你哪天组织一下我们那批老作家,重走一下桑干河、向阳湖,真的是做梦都想那里的乡亲们呀!
时间飞逝,冬奥会越来越近,各家新闻媒体都在不断报道有关北京冬奥会筹备进展的消息。我以为,要是在这个秋天组织一次去张家口采风,看看冬奥场馆,走进桑干河大峡谷,感受这条文学大河的往昔与今朝,说不定会有不少好的散文诞生呢!想到此,我连忙上网搜索:从桑干河到北京有多远?打上这一行字,我又不禁自嘲起来——桑干河全长五百多公里,到底该从哪一段算起呢?是从源头,还是从丁玲、周明居住过的温泉屯?抑或是桑干河大峡谷?我觉得这都可以算,也可以都不算,在京津冀一体化的今天,公路、铁路、机场、山林、河流、通信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或许真的不用计算那个所谓的距离了,我们需要的是一次说走马上就走的快乐旅行!因为,我们已经进入了快速高质发展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