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步升：辛丑年，有点辛，有点丑

今年的兰州好像只有两个季节，从冬天跨过春天，直接进入夏天。又从夏天一个蹦跳，直接窜入冬天。

开春以后，把春天穿的衣服拿出来，看看丽日在天，暖阳铺地，就像那个什么人比喻好的诗歌用过的话：美人当前，灿如朝阳。

嗯嗯，美人真是好得很，朝阳真是好得很，都好得很。

刚把单衣换上，额额，风云突变，换上刚脱下的冬衣都嫌冷。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年兰州的春天是怎么不把自己当春天的。大约是刚进入四月份吧，一场沙尘暴让人感觉到什么叫天地倒悬了，挨了两天，竟然还不散去。手头有活儿要赶紧干，与几个朋友跑到新区，以为那里开阔些，会好一些。真叫想多了，尘埃不见得比城区少，气温低了好多度，还遇到一场雪。正如兰州的一句骂人话：癞蛤蟆跳进姜窝子里，找着挨锤锤子哩。

兰州的春天，沙尘天，扬沙天，浮尘天，乃至沙尘暴天，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以往，这样的天气维持一天两天就撑死了，而这次竟然连续五天，沙尘浓度还挺大，天还很冷。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如果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话，我在兰州生活二十多年，这应该是最过分的一次。

大热几天，突然又大冷几天，这样的天气一直磨叽到六一以后。冬天的衣服收不了，春天的衣服，一次穿那么一会儿，你说清洗吧，还不脏，不洗吧，又穿过一次两次了。

忽然那么一天，那个热啊！分明地，这是夏天的热。这一热，再没有凉下来，秋天都过了大半了，还热。很多时髦人早已准备好了几件秋衣，要好好与秋天美美与共的，愣是穿不着，那个急啊！

好吧，天终于凉下来了。不是凉，是冷好吧，秋衣不用穿，直接上冬装。好没节操的天啊，让我大大的尴尬了一回。记得很清楚，国庆节后第一次参加社会活动，中国作协陈涛博士《在群山之间》的研讨会。会场在老城区。知道要在早高峰期间穿过大半个兰州去开会，本来要提前两个小时起床，烟抽饱了，茶喝透了，来点儿早餐，再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刚刚好。

谁知正好睡过头了，醒来时只剩一个小时了，烟过两支，茶仅两水，匆匆洗漱了，司机的电话已经打来了。出门去，细雨纷披，一个寒战。算了吧，不拿伞了，不加衣服了，就这样穿着半袖吧。出了小区门，四外一看，啊，一些人穿上了羽绒衣，一些人穿上了厚外套，我虽然不是很冷，可是别人看着我冷，我不冷，都对不住兰州的天了。

兰州的天气向来以舒适著称，不是我说舒服，凡是在兰州居住过一年以上时间的人都说舒服，夏天不太热，冬天不太冷，春天呢，柳姿婆娑，一城都是个妖娆，秋天呢，清风明月，黄河伴奏，说不尽的风流。

辛丑年，兰州的天气有点辛，有点丑。这不，眼看一年只剩两个月了，又闹疫情。好在，这两年，大家让这个飘忽不定的玩意儿，弄烦了，弄皮了，也有经验了。做第七轮核检时，女医生正好有些空闲。我说，是不是最后一轮了？她笑说，谁知道呢。说她笑，是感觉到的，全身防护服，只可看见眼睛。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目光清澈，暖意盈盈，从容而自信。自己不会写诗，想起以前流传的几句玩笑诗，略作改动，如下：

天上的星星亮晶晶，那不是星星，那是女医生的眼睛，扑闪儿扑闪儿放光明。

嗯嗯，光明，谁发明的，真是一个好得不得了的好词儿，我们一起迎接光明吧。

马步升，甘肃合水人。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院。著有小说、散文和学术论著约700万字。代表作有长篇小说“陇东三部曲”“江湖三部曲”等8部，中短篇小说集两部，有散文集《纸上苍生》等10部，有学术论著十多种。曾获中华人口文化奖、老舍文学奖等二十多项。多次担任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骏马奖等国内重要文学奖评委。中国作家协会散文委员会委员，甘肃省作家协会第六届主席团主席。现任甘肃省社科院文化研究所所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