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考

那年中考
　　二十多年前，我参加过中考。
　　爷爷对我说：“必须考上中专。”那时，中专包分配工作，比重点高中还要难考。父亲走得早，家里很穷，无力供我读高中。考不上中专，那就得回乡种田。我们村里，人均半亩田，仅够糊口。像我，没人帮衬，将来娶媳妇都难。弟弟后来中考，只考个高中，没再读书，就吃尽了苦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读书，从不要家人操心。临近中考了，放学回家，先做家务，天黑了，才铺开书本，直读到深夜。实在太困了，趴在桌上睡会儿，睡醒了又接着读。为了提神，常把爷爷的酒，偷喝上几口。还得早起，背几段书，才去上学。
　　我成绩一直拔尖。可是，对考中专，底气还不足，毕竟太难了。中考前的预选，可能因为心理有波动，考了全班二十七名。我沮丧极了，坚决不愿上学了。爷爷劝不动我，气得用黄荆条抽我，边抽边骂我没出息。我这才清醒过来，又回到了学校。
　　中考要去县城。都十五岁了，还是第一次进县城。站到高楼前，便矮了半截。住在旅社里，里面条件比家里好多了，我却不习惯。听着吊扇嗡嗡地响，愣是睡不踏实。坐到考场里，头还有点晕。抬头看窗外，老师还站在树下，向我这边张望。我心定了下来，刷刷地做起题来。
　　前几门课，考得还算顺利。最后一场，到交卷时，后面的考生，从我边上过，无意中将我的试卷带到地上。我捡起来看，大惊失色。卷子粘了痰，好大一块。胡乱地擦，几个题都糊了。重做，已来不及了。我心里一急，虚汗直冒，如雨注一样。
　　我方寸已乱。没有跟任何人讲，独自受着煎熬。把毛巾与换洗的衣服，忘在旅社里。家里人心疼，说了我一大通，我也不言语。接连几天，头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身上又长了疮。多亏一位堂弟，常来看我，帮我搽药。唯有跟他，才可说上几句话。
　　大概过了半个月，中考成绩下来了。做梦也想不到，出了那个状况，我还考上了中专，名列全班第一名。涉险过关，我没有激动。人，虚到了极点，看着太阳，明晃晃的，我也一阵晕眩，差点倒了下去。
　　填报志愿时，姐夫做参谋。姐姐姐夫，恰如我的父母。姐姐出嫁后，一直留在我家里。姐夫在城里工作，要接她去，她说：“我走了，两个弟弟咋办？”姐夫没说什么，也住到我家里。姐夫让我填师范，那里学费便宜，还给生活费。
　　上中师，要面试。我那时胆小，见到生人，就说不出话。不敢去面试，就把志愿改了。姐夫知道后，把我大骂一顿。他到处托人，找到招生的地方，又把志愿改了回来。这样，我才被本地区的师范录取。要是不把志愿改回来，结果就很难说了。
　　体检时，在五官科，面前摆了几个瓶子，让我闻里面的味。有一个瓶子，左闻右闻，不知啥味，医生就说：“连醋都闻不出来！”家里从没用过醋，我怎能闻得出？医生可不知道这点，写上：“嗅觉迟钝。”我有些慌，怕这会影响录取。后面，又查出心动过速。老师不停地安慰我，把我带到冷饮室。喝了不少冰水，心神定了下来。这才勉强通过。
　　终于被录取了，奶奶拽着我，四处报喜。所到之处，大家都夸我，还羡慕我。被众人捧着，我也自以为是起来，飘到半天云里。临去师范时，去好朋友家里，他父亲却冷冷地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句话，把我从空中拉下来。后来，经历了无数曲折，更懂得了它的含义。 [ 本帖最后由 geng167 于 2011-6-17 21:2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