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五台记

南五台，古称“太乙山”，中国著名的佛教圣地之一。天下修道，终南第一，《关中通志》载：“南山神秀之区，惟长安南五台为最。”乱翻《古文观止》，偶见苏轼《凌虚台记》有言：“四方之山，莫高于终南。”大约为了区别耀县的北五台山，人们将这秦岭山里的观音、文殊、清凉、灵应和舍身五个终南山峰，唤作“南五台”。

昨日长安大雨，将山洗得浓绿滴翠。抬头望去，但见群峰巍峨，石阶逼仄，沿路童稚欢歌，伛偻提携。我体形肥硕，须侧身斜放大脚，方能踩实了台阶。拧腰转胯，不但多了一份辛苦，更是笨鸟单飞，滞于人后。所幸心性不急，沿途频歇。一路老树繁阴，奇花乱草，香茵扑鼻，不觉神清气爽，竟也忘了涔汗淋漓之苦。有妇人浑圆如枣，腋下夹着大把高香，在我前头口喘大气，揩汗攀登。壮硕的腰身，左右拉拽，将两根粗腿艰难地向上拔起，就见脊背湿了一片，花衫子紧紧粘在身上。

石阶上歇息，见一着黄衫、打浅灰绑腿、蹬圆口布鞋的僧人。身长、脸瘦，两根长棍交叉绑架着一个竹背篓，顶在肩上，逶迤而至。背篓之中，下为土豆，上为白菜。腰不躬，背直挺，一步一步，坚实稳当，拾级而登。僧人渐远，打问经营滑道的人，始知亦有挑夫给山上的商店背东西，挣脚钱，每斤五毛。想那僧人应该背了五六十斤不止，换算下来，也不过三十块脚钱。是否他已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大约体力之苦，亦是锤炼身心，磨砺意志吧。

站在主峰顶上的观音台边，极目南望，巴山隐约可见，始知山外有山。茫茫秦岭，隐者数千，而我只看到满眼的葱绿，他们隐遁哪里？不见古人，更不见老主持释宽印法师。一处寺庙门口，有企业赞助的牌匾，写作者赫然落款，是当代名人的书法。龙飞凤舞，极尽铺张，弥漫着一股江湖气。企业的名头新近油漆过，流光溢彩，煞是夺目，旁边字迹不清的古碑字文，黯然失色。

紫竹林边，一水如帛，清莹透彻。若铿鸣，似琴调，漫流于平台石阶。一时顿生诗意，无奈生性愚钝，呆坐良久，竟吟不出半句清绝的诗句来。黑虎殿的前门两边，有“古寺无灯凭月照，山门不锁待云封”的对联，拙朴清静，嵌于墙里。如此才华，不知何人所写，何人勒石。想起李太白与崔颢，就觉那些在一旁留墨的当代书家，勇气真的可嘉。

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吃过半山腰农家的浆水鱼鱼、煎饼卷野菜，又见僧人下山。他背着一个空布袋，身形矫健，脚下生风，而我已疲惫不堪，不觉心生艳羡。心中就想：他已放下了背负之物，自然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