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之交，几多欢喜几多愁（上）

　　 齐鲁之交，几多欢喜几多愁（上）
　　 一
　　都说当一国之君是一件至高无尚的事，看完鲁庄公，感觉没有哪个当国君的比他更纠结。
　　鲁庄公就是那个倒霉蛋鲁桓公的儿子。想当初，鲁桓公为了攀上强齐这门亲戚，喜孜孜娶了齐国漂亮的公主文姜当妻子，可谓小心呵护，疼爱倍至。只可惜这女子的心里自始至终都盛不下他，不是因为他鲁桓公不够好，实在是因了她跟自家哥哥姜诸儿的那点儿私情，以至于婚后接连生下两个儿子后都不能将那份孽情泯灭干净。
　　虽说鲁桓公并不计较太多，要知道春秋时期的男女私情太过泛滥，更何况齐强鲁弱，他鲁桓公即便想要较真也找不到评理的地方，没几个吃饱了撑的去管他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家务事。错就错在鲁桓公太不将臣子们的劝说当回事，受孩子舅舅之邀去齐国友好访问原本是件好事，臣子们的言外之意就是你自己去就是了，不要带着老婆……结果是，鲁桓公偏就带着自家女人兴冲冲回齐国省亲去了。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到，自打与文姜去了齐国后，鲁桓就没有过上开心的日子，兄妹相逢少不得旧情复燃，有个性的姜诸儿根本不设身处地的为他这个住在驿馆里的妹夫考虑太多，自顾放开心情地跟文姜妹妹缠绵个没完。
　　鲁桓公却不能眼睁睁地瞅着自家的女人跟她的哥哥如干柴烈火一般无休无止缠绵蔓延。就这样，一番大吵大闹之后，他就没再活着回到鲁国，饯行宴后，醉熏熏的鲁桓公被齐国的一个叫公子彭生的大力士轻而易举地夺了性命。
　　鲁桓公不明不白地死了，公子彭生自然是要偿命的，这些都不再重复唠叨了，俗话说人死如灯灭，即便拿一万个人来抵命也换不回他鲁桓公再生，接下来的事就是作为长子的鲁庄公顺理成章继承了王位。细算时间，自文姜嫁与鲁国到她回娘家探亲已有一十八载，掐头去尾鲁庄公充其量也就十五、六岁吧，弱冠之年，搁现在也就正上学的年龄，可怜见的，瘦弱的肩膀从此就撑起了鲁国这样一个烂摊子。
　　鲁庄公是不能跟那个有着杀父之仇的舅舅耍横的，相反只要有这个当舅舅在背后撑腰，别让其他的诸侯国欺负就算是不错了。他更不能将文姜这个淫妇荡娃怎么样，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前有郑庄公的“黄泉认母”，后有秦始皇的“嫪毐事件”，这些“一泡屎不臭挑着臭”的事都不便去效仿，民间不是有句俗语，叫“打落牙齿朝肚里咽”，忍忍吧。好在文姜也没让他这个当儿子的为难，在齐鲁交界的禚地住着，不回就不回吧，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二
　　最让人倍感纠结的是文姜竟帮儿子定下了一桩婚事，那女子不是别人，而是姜诸儿与王姬一起生下的女儿哀姜。话说这个王姬，原本就是周天子的妹妹，大婚的时候，依了周礼，姜诸儿还特地邀了与周天子同姓的鲁庄公来齐国为他们主持婚礼。然而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王姬也是一个很要脸面的人儿，得知自家丈夫与小姑的那些私情，愤愤之际，不久便抑郁而终了。此时的鲁庄公已经十九岁了，面对这样一个年幼的襁褓中的未婚妻，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是很糟糕的。然而文姜却管不了那么多：齐鲁之交，亲上加亲才是硬道理，为了鲁国利益，即便再等上二十年，又能如何？
　　——如果王姬还活着，看到自家女儿竟然被丈夫与小姑合计着，作出如此的安排，不知又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据说鲁庄公也有自己心仪的女子，只是那个贵族之女并没将风流倜傥的鲁庄公放在眼里，大概明智的女子都能预见得到未来吧，她仿佛也能够明白，跟一个当国君的男人眉来眼去没什么好结果。鲁庄公仿佛看穿了那女子的心思，承诺说如果应了这门亲事就让她当夫人。女孩子都是爱做梦的，得了这句话后竟然半推半就地答应了。结果是，那女子直到为鲁庄公生下儿子都没能被扶上夫人的宝座。委屈不委屈就不再说了，既然爱了，伤心终是难免的。好在哀姜还小，一时半会还不能出嫁，贵族女子也就理所当然地代行夫人之职统领后宫，说话做事不亚于一个堂堂正正的夫人。
　　一切都如预想的那般美好，鲁庄公坐在鲁国的宝座上也可谓一帆风顺，短时间内的鲁国并没遇到什么麻烦，内忧外患终究也是不能少的，好在他的文姜老母不仅仅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人，更是一个天才的政治家，难得她具备着敏锐的政治头脑，住在禚地遥遥指挥着他这个当儿子的，如何将国家打理成金钢不坏之身。在她的授意下，鲁庄公没事的时候，还要装成一副开心的样子，受舅舅兼老丈人姜诸儿的邀请一起出去打猎，必要的时候他这个小跟班还要帮着这个杀父仇人摆平那些不听话的小诸侯。当然，看在文姜的份上，姜诸儿也并不轻怠他这个当外甥的，每每将猎物或战利品就多分一些给他，鲁庄公也并不客气，高兴之余，还不忘顺便再去齐国宫中看一眼他那尚在发育中的未婚妻……
　　记得有个史学家说过，一个好帝王犹如一个好厨师，摆在面前的原本是很普通的菜，经过一番加工，酸甜苦辣调和调和就是一盘美味佳肴。这话是对于一个成功的帝王而言的，比如后来的汉高祖刘邦。然而此时的鲁庄公还处于创业阶段，没多少美味佳肴供他调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将自己打理成一个大容量的搅拌机，什么石子泥沙就可着劲朝里填吧，搅和搅和就成了堆砌他鲁国根基的混凝土。
　　只可惜姜诸儿很快就成了短命鬼，因了他的荒淫无度，最终被叛臣杀死。
　　 三
　　杀父仇人死了，可对于鲁庄公来说并不是一件开心事。在那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尊严虽说重要，但一个中小型国家的生存更重要。至少在我们看来，姜诸儿因了文姜的关系，对他这个当外甥的还是关心倍至的，虽然这种关爱时常会成为诸侯间的笑料。可嘲笑归嘲笑，有强齐的支持，谁也不能将他鲁国怎么样。现在姜诸儿死了，齐国宝座被杀死姜诸儿的叛臣公孙无知（也就是公子彭生的儿子）给占了。
　　只是公孙无知赖在齐国的宝座上没多久，因他实在是没有说服力，就又被人杀死了，齐国国君宝座一时之间又出现了真空。鲁庄公知道机会来了，因姜诸儿的弟弟公子纠现在就住在鲁国，他想趁此机会将公子纠送回齐国并将他扶上宝座，料想今后的公子纠不愁会对他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只可惜上天也负有心人，比如赌博，押宝也有失误的时候。鲁庄公原来盘算的就是胜券在握的，错就错在公子纠还有一个弟弟叫小白。小白原本是在莒国避难的，得知姜诸儿死了，也盘算着去争那齐国的王位。管仲（也就是公子纠的师傅）也曾在小白回临淄的路上拦截，只可惜并没截住他，一箭射中了小白的带勾，那小子竟然咬破舌头口喷鲜血装死。结果是，小白抢先一步回到临淄，一屁股坐上了齐国的宝座，而他鲁庄公则成了公子纠的帮凶，惹了一屁股的骚气。
　　于是齐鲁关系急转直下地恶化，强齐面前，鲁庄公被小白授意着处死公子纠，接着就是无可奈何地交出那个为他带来霉气的管仲。这还不算，年轻气盛的小白为了彰显齐全国之威，还要拿他鲁国耍大刀……
　　齐鲁交兵，几场战事下来，鲁国节节败退。
　　好在天不绝鲁，正在鲁庄公差不多生出绝望之心的时候，军营里竟出现了一个叫曹刿的草根军事家，在他的指挥下，长勺一战，不可一世的齐军被打得大败，这故事说来大家并不陌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时语文课本上有过，就是这个曹刿论战时说的。
　　然而上苍仿佛更格外垂青小白，几年后，齐国经过管仲与鲍牙的调理之下，小白依然雄心勃勃，竟然还要搞诸侯会盟，要大家推选他当盟主：小子真的是心比天高啊。好在长勺之战后，这几年的鲁国在庄公的打理下，虽不算强国，但也不算很弱。
　　鲁庄公没兴趣去参加那个什么同盟会，这令齐小白很是恼火。当然，小白没什么理由再去找鲁国的麻烦，不能因为仅仅是人家不服，就平白无故地跟人家开战。但一个强国想要收拾一个小国很容易，这跟美国佬想喝依拉克的石油是一样的道理。于是，鲁国旁边的一个附庸小国就遭了殃，还没愣过神来就被强齐给灭了。
　　小白的杀鸡敬猴之举很快就说服了鲁庄公，他决定参加小白召开的同盟会。
　　历史的记录是鲁庄公十三年。那一天或是风和日丽，也可能是阴雨霏霏，齐小白春风满面地邀请各诸侯齐聚于柯邑：会盟、歃血，信誓旦旦。轮到鲁庄公了，正当他想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一员大将忽在挡在面前，只见他手执匕首，一把扯过小白，大有“荆轲刺秦”的架势。
　　“子将何欲？”小白问。
　　“齐强鲁弱，而大国侵鲁亦甚矣。令鲁城坏即压齐境，君其图之。”那大将毫不怯懦且大义凛然。
　　诸侯面前，原本想当盟主的小白显得有些被动，这事让他很是尴尬。好在小白就是小白，脑子转得飞快，看在自己未来盟主的份上，反倒显出心平气和的模样，竟然很爽快地答应归还之前侵占过的鲁地。
　　就这样，一场风波在小白的轻描淡写之下，瞬间平息。
　　故意讲到这里，有必要再交待得更清楚一些：这劫持小白的大将不是别人，就是之前齐鲁之战中总吃败仗的曹沫。此举令他一举成名，战场上尽失的面子，在柯邑的坛子上一下就给挣回来了。只是后人评价说他不计后果的做法未免有些鲁莽。并告诫世人说：不可模仿。
　　
　　 [ 本帖最后由 李修玲 于 2011-6-9 08:5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