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西雅图
张兴华
甄子丹主演的功夫巨片《叶问4：完结篇》，让我再次一睹“功夫之王”李小龙的风采。珍贵的历史真实影像与陈国坤的精彩演绎交相辉映，仿佛“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李小龙再世——我陷入了深深的记忆心海。
一
驰名世界的类型影片中，有欧洲的骑士片、警匪片、爱情片，有美国的西部片、太空科幻片，有拉丁美洲的家庭生活伦理片，有日本的纯情少女片、高仓健式“硬汉”片……而异军突起最享盛誉的，还是中国香港的功夫影片。香港功夫片将我国厚重的灿烂文化熔于一炉，侠义人物武艺超群、品德高尚，极富感染力。同时，在功夫影片里，风光秀丽旖旎、武打赏心悦目，令人三月而不知肉味。
提起功夫片，无论是金发碧眼的欧罗巴人，还是黑头发黑眼睛的龙的子孙，不约而同，都会记起一位传奇般的人物——李小龙。对于中华民族，对于“大中华文化圈”的电影事业，李小龙有着重要的贡献。他集中华各个门派的武功于一身，创立了独一无二的拳种“截拳道”，多次凭借超凡的技艺打败东瀛、西洋搏击名家，使历史悠久的中华武术焕发了青春。他的功夫电影在海外与大陆名声大震！李小龙主演的一系列功夫影片，如《唐山大兄》《精武门》《猛龙过江》《龙争虎斗》等，把中国的功夫影片提升到了世界第一的高度！从这个意义上说，李小龙是中国电影走向世界的先驱。
“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李小龙1940年出生在美国西海岸加利福尼亚州的圣弗兰西斯科（San Francisco），就是我们口中的旧金山，当地华人简称为“三藩市”。美国是世界民族大荟萃的地方，除了英国盎格鲁·撒克逊的后裔之外，还存在大量的德意志人、意大利人、法兰西人、西班牙人、墨西哥人、印第安人、黑人和亚洲人等，各民族都以拥有自己的独特语言和文化背景而自豪。旧金山是华人聚居之地，古色古香的唐人街闻名遐迩。论起李小龙的习武生涯，我们需要提一提他的父亲李海泉。李海泉是香港的著名粤剧武生演员，到美国演出时，其夫人在旧金山生下了李小龙。李小龙的大名叫李振藩，这名字即“振声三藩、扬威海外”之意，他的英文名字是布鲁斯·李（Bruce Lee）。后来，因他的出生年份是龙年，龙又是中华民族的象征，便改名李小龙了。李小龙自幼体弱多病，其父就要他习武强身。他从小跟着粤剧班到处演出，成为一个惹人怜爱的小童量，与六小龄童的身世相仿。在童年时代，李小龙就有了拍片的经历，参加了《人之初》《细路祥》《金门女》《孤星血泪》等电影的拍摄。
二
“独坐幽篁里，弹剑复长啸。”1959年，19岁的李小龙奔赴位于俄勒冈州西雅图的华盛顿州州立大学学习。他成长的岁月，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不久，美利坚全民沉浸在胜利者和征服者的狂喜之中，“麦卡锡主义”肆虐全美，华人地位极其低下。本来，华人在体格上就不如白种人长大壮硕，加上美国对有色人种的歧视，李小龙经常受到学校里洋人同学的欺负，心里埋下了复仇雪耻的种子。
最初，李小龙是跟随一代宗师叶问学的我国南方拳种咏春拳；后来，天资聪颖的他博采众家之长，拳击、格斗、器械都学，空手道、跆拳道的精华也加以吸收，锻炼之刻苦是一般技击家无法比拟的。长成后的李小龙身高174厘米，这在当时的香港可谓七尺男儿，而在美国却显得比较瘦小。洋人的讥诮，使他内心自卑感浓重，对美国白人恨之入骨！李小龙近乎疯狂地磨炼体格，刻苦打熬武功，慢慢在当地有了一些名气。继而，李小龙创立了以其名字命名的“振藩武馆”，把自己的独门武功称为“截拳道”。他还仔细研究承袭了宋太祖赵匡胤的看家本领盘龙棍术，并由大化小，演化成诡异的夺命奇功——二节棍。熟悉吧？周杰伦那首脍炙人口的《双节棍》，典故就出自李小龙！无数美国、日本高手名家在李小龙手下惨败，招来不少好莱坞影星到他门下学习武功，李小龙名声大噪！
这时，李小龙开始应邀在美国人执导的影片中扮演角色，拍摄了《盲人追凶》和《丑闻喋血》。而后，李小龙第一次在电视剧《青蜂侠》中成为主角，1960年代的李小龙已经是风靡美国大陆的知名影星了。再后，他的名字又远涉重洋传回了香港，唤起了人们对当年粤剧班小童星的记忆。李小龙真正成为国际知名的人物，就是他在香港的拍片活动所致。
三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1970年代初，香港第一部功夫片《路客与刀客》问世，拉开了香港功夫片走向世界的序幕。1971年，香港著名导演罗维邀请蜚声全美的李小龙来香港拍片，于是，首部震惊世界的香港功夫片《唐山大兄》应运而生。唐山，是海外华人对故土中国大陆的亲切呼唤。唐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盛最辉煌最开放的时代，是海外“龙的传人”的骄傲。美国各地有着无数唐人街和唇齿芬芳的中国餐馆，日本的看家服装“和服”也是大陆唐装的变种。由此可见，“唐”对于海外华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精神图腾！《唐山大兄》讲述的是华人青年郑潮安铲除黑社会恶霸的故事，其情节无甚扑朔迷离之处，但李小龙的独门功夫精妙绝伦，令全世界观众叹为观止！中国人的“龙”气席卷全球。
说句题外话，《唐山大兄》还造就了一位女神级的明星——苗可秀。多年来，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唐山大兄》《精武门》《猛龙过江》《楚留香》里的苗可秀之美，令《窗外》《我是一片云》《月朦胧鸟朦胧》《雁儿在林梢》中——巅峰时期的林青霞都为之逊色。
继《唐山大兄》之后，1972年,李小龙又在罗维执导的《精武门》中扮演了陈真。精武体操会，是民国初年“津门大侠”霍元甲为雪“东亚病夫”之耻，在上海创立的武馆，当时具有极大的声威。在《精武门》中，横行霸道的日本武术家铃木宽沦为陈真的手下败将。铃木宽以凶狠诡诈、淫荡成性始，以体无完肤、毙命拳下终。楚楚动人的苗可秀在影片中扮演陈真的恋人丽儿。《精武门》获得了更大的国际声誉，增强了全球华人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同时，影片在艺术上也获得极大成功，斩获台湾第10届“金马奖”最佳剧情片奖，李小龙荣获最佳技艺特别奖。香港功夫片在李小龙的主唱下，奏响了世界性的中华文化交响乐。
四
“神欢体自轻，意欲凌风翔。”如果说《唐山大兄》和《精武门》的成功有一半在导演罗维，那么，《猛龙过江》则使李小龙冠压群雄，成为香港天字第一号功夫巨星。
李小龙自编、自导、自演了功夫大片《猛龙过江》。影片讲述华人青年唐龙从香港来到意大利首都罗马，正气浩然、不惧邪恶，同一切黑暗势力作斗争的故事。在这部影片中，中华民族更优秀的品质被淋滴尽致地表现出来。洋人技击家罗拉斯向唐龙的“截拳道”挑战，两人在古罗马斗兽场展开了生死搏斗。起先，唐龙被罗拉斯击倒，罗拉斯立即罢手，示意唐龙认输，此处显示出罗拉斯的武德。唐龙忍痛暴跃而起，用武松醉打蒋门神的“绝命三脚”将罗拉斯打倒在地，罗拉斯的小臂也被击断。这时唐龙示意罗拉斯可以认输，罗拉斯誓死不降，唐龙迫不得已，将罗拉斯打死。而后，唐龙郑重地将战袍披到了罗拉斯的尸体上。这就使一种新的风格昭然于世，中华民族胜不骄、败不馁，英雄惜英雄、自强不凌弱的可贵品质赢得了世界性的认同！每当我回放老电影看到这场戏时，都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台湾第11届“金马奖”又把优等剧情片的桂冠加在了《猛龙过江》头上。李小龙赴香港拍片未及3年，影片刚刚拍了3部，就“心潮逐浪高”，这在世界电影史上都是极其罕见的。
1972年，美国著名的《黑带》杂志把李小龙列为“世界七大武术家》第一位！中华武术饮誉五洲四海，李小龙的功夫片达到了巅峰。1973年，李小龙又拍摄并主演了影片《龙争虎斗》。
真是英雄遭天妒！1973年7月20日，在拍摄《死亡游戏》的中途，李小龙猝然长逝，终年33岁！对于他的暴亡有许多谣传，都和桃色紧密勾连，因为李小龙是死在女演员丁佩的卧榻上。一时间，诋毁他的流言不胫而走。但是，李小龙的真正死因，却是一个永远的谜团，至今无人能够解析。
五
李小龙创造了一个不可战胜的英雄神话，不仅华人，而且，黑人、波多黎各人、印第安人、其他亚裔，这些美国的被压迫民族都将他视为楷模，勇敢地反抗欺压他们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世界各地的有志青年，无不把李小龙作为正义和强力的偶像，他是和“人猿”泰山、“超人”克里斯托弗·里夫、“兰博”史泰龙齐名的坚不可摧的神灵。在此，我想起了大唐西鄙人的《哥舒歌》：“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在美国华人中出现与白人同日而语的形象，那怎么能被容忍呢？李小龙到底是怎么死的？有人甚至把他的离奇死亡同当年霍元甲的突然离世相提并论。有关李小龙的桃色新闻，我们且不妄加评论，他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却是公认的事实。1963年，李小龙和他在华盛顿州州立大学医学部的同学、美国人琳达·埃莫瑞（Linda Emery）结婚，他们一直是被人羡慕的幸福的一对儿。在大学里，李小龙主修的是哲学和心理学，琳达研读的是医学，两人恰好取长补矩，这与李小龙能用精妙的语言和准确的术语解释“截拳道”涵义是分不开的。我认为，在中国大陆，集武学、医学、文学于一身的，当是“自然门”大师杜心武和万籁声；在海外，这样的顶尖人物，那就只有李小龙了。由于李小龙的特殊贡献，整个1970年代，香港功夫片成就昭昭。到了1980年代，以狄龙、郑少秋、成龙、洪金宝、梁小龙、黄元申为代表的新功夫片涌入改革开放初期的大陆，形成功夫片的第二高潮。如今，“功夫”“武术”已经作为音意合译词进入了现代英文的词汇系统，如同我国古代的瓷器、丝绸、活字印刷一样熠熠生辉。再后，国际巨星史泰隆邀请成龙合拍“战”片，因《少林寺》走红的李连杰功夫片享誉世界，拳王泰森也与甄子丹合拍《叶问》——一切的一切，都应感谢中华功夫片的开路先锋李小龙。在李小龙、狄龙、李连杰的感召下，我从中学时代就煞有介事地习练“少林五行八法拳”，上大学时在武术课上选修了一套“绣春刀”——见笑！
难道说，不幸的命运竟然能够复制？李小龙的儿子、1965年出生于美国的李国豪（Brandon Lee），身材高大,武功不凡，1986年从美国到香港拍片。李国豪因电影《龙在江湖》于1987年被提名为第6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新人。1993年4月1日夜，正拍摄电影《乌鸦》中的一场枪战戏，道具枪竟意外射出真子弹，李国豪腹部中弹，失血过多身亡，终年28岁！
西雅图，是全球公认的“世界第一宜居地”。李小龙的遗孀琳达将李小龙安葬在华盛顿湖畔的湖景墓地，与四季如春的湖光山色为伴。他们的儿子李国豪死后，就在李小龙的身旁安息，父子相会天国。李小龙的徒弟木村武之自告奋勇，担任李小龙墓地的守墓人——不胜唏嘘！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如今，在美国西海岸的西雅图、波特兰、旧金山、洛杉矶，经常能看到美国青年的衣服上镶嵌着硕大的“李”字，我想，这就是对李小龙最好的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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