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边有片杏树林
我老家在豫北乡村。小时候,村边有一片杏树林,小伙伴们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
说起来时间有些久远。那还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实行大集体,农户有点自留地。我们村边那片自留地,不适合种庄稼作菜园,分给农户后栽种了杏树。人口多的农户,自留地块相应大一点,种了十几棵杏树。人口少的农户,自留地块相对小一点,也种了五六棵杏树。这样,大块小块的自留地连一起,也没有什么隔离,便成了一片偌大的杏树林。等我长大记事的时候,一棵棵杏树长大挂果,杏树林里年年飘出杏子香。
杏树林里的杏树品种不少。挂红杏的叫“关爷脸”,熟得早的叫“麦黄杏”,又白又甜的叫“水白杏”,等等,枚不胜举。那时候,农户家产的杏,谁也不作为商品买卖。一是左邻右舍,可以分着吃;另外是当着新鲜物,送给亲戚吃。走进杏树林,别管谁家的杏树,顺手摘几颗吃,没有人大惊小怪。大家都以为,这杏长在树上,就是供人吃的嘛。
春天的杏树林春色无限。正如叶绍翁《游园不值 》中的诗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出了正月,杏树枝头的花蕾,一天天饱满起来。恰逢一夜春风,有的花蕾绽开了。那些爱跑爱玩的小伙伴,最先报告杏花的消息。那时乡村的大人们,只操心四季农时,少有诗情画意,听了忍不住道“春暖啦”。
春天满林子杏花美丽芬芳。正如陆游《临安春雨初霁 》中的诗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杏花,虽然没有梅花的冷香,也没有桃花的惊艳;但是,在乡村女孩子眼里,杏花有杏花的美丽,杏花有杏花的芬芳。那些爱美的乡村小姑娘,会把花瓣夹进书本里,陪伴着青春岁月成长。
春天的杏树林热闹非凡。正如宋祁《玉楼春·春景》中的诗句,“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记得,小伙伴们放学跑到杏树林,一边玩耍,一边捉“老包虫”。“老包虫”多数是全黑的,人们喊北宋名臣包拯黑脸“老包”,也随之叫作“老包虫”。“老包虫”也有少数金色的,我们就叫作“金老包”,把黑的改口叫“黑老包”。小伙伴把捉的“老包虫”放瓶子里,拿回家去喂母鸡,可以吃上香喷喷的鸡蛋。
杏树林里的春天,热闹是孩子们的。到了夏天秋天,杏树上的杏子接二连三长熟,大人们络绎不绝地过来了。一边采摘一边品尝,孩子们变成了跑腿。杏树的品种不一样,有的杏熟得早,有的杏熟得晚,采摘时间经久不断。
入冬的杏树林是另外一种情景。先是落下一地黄叶,让小伙伴又要大忙一阵子。大家像是比赛似的,拿扫帚扫的扫,拿耙子搂的搂,把落叶装到背篓里背到家,或积肥或烧火,总会找到用处。冬天,下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小伙伴们跑到杏树林打雪仗,那真是一处童话般的世界。
我在杏树林里,有两次深刻的记忆。有一次,小伙伴们玩“打仗”,我与人摔跟头,一条小腿骨折,躺倒床上几个月。还好,请邻村祖传接骨老医生救治,才没有留下残疾。另一次,与小伙伴在杏树林里,挖小土窑烧泥模,把小胳膊给烧了,都烧脱了皮,留了一大块伤疤。每想到这两次险情,我都唏嘘不已。
后来自留地全部收归集体,一户户把杏树全刨掉了。村边再也没有了杏树林,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空地。再后来,村里把空地划为宅基,又变成了一户户的乡村小院。
我离开家乡三四十年了,留在家乡的记忆日渐远去。特别是父母相继离世,每年清明回去上坟,再诵读杜牧的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我的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正是:
岁月悠悠思乡亲,梦回儿时叹天真。
如今想起杏树林,常怀父母恩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