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油菜
天蒙蒙亮,天降大雨,我高兴地对妻说,我们栽的油菜可以成活了。
说来也怪,天气预报昨天中雨,今天小雨,结果昨天一天都艳阳高照,今天早上却下起了雨。妻说:"这没什么奇怪的,天气时刻在变化,就像人生,谁也无法准确地预测明天将发生什么。"
"是啊。我们同学谁也没想到,你这朵‘班花’能嫁给我这棵‘狗尾巴草’。"我这不是岔开话题,而是旧话重提。
妻是多年前的"班花",我一点也没吹牛,虽然她个头不高,但五官端正,眼睛又大又圆。最让我高兴的是她还是个干农活的"好巴适"。这不,说着说着,这就来了。
昨天是星期天,妻也休息,一大早她就扛起铁锹,走向一片荒地,我也紧跟其后。
地是别人种过的,看样子好几年没种了,荒草有一人多高。我们截取一小块,妻砍荒草,我挖地。
"小心马蜂。" 我提醒妻。
妻笑着说:"这都啥时候了,还有马蜂啊?"是的,时间已到了深秋,但我一看见荒草就心有余悸。
荒草是"大个子",有一人多高,没人给它们浇水施肥,它们依然长得老高老高,生命力那是没得说。
"野生的东西都不娇贵。"妻说,"我们种的菜和它们相比,在生命力方面差远了。"
这密密麻麻的草隐蔽性强,马蜂们喜欢在里做窝,小时候捉迷藏,情急之下就会忘记大人地警告,一头钻进荒草地里,碰不到马蜂还罢,要是碰到了马蜂,它们就会攻击你,不给你头上来几个包是不会罢休的。那时我们也皮实,被蜇后大不了哭几声,跑回家抓一把盐揉揉。蜇一口还行,要是蜇几口头和脸就要肿上好几天。
"我也被马蜂蛰过,不过不是捉迷藏时蜇的,我喜欢爬树摘梨,戴着草帽也不行,它们就蜇我的胳膊,结果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妻边笑边说。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些?" 我问
"你不提马蜂,我也就想不起来了。小时候没少被马蜂蛰,有时候是我去惹它们,但有时是它们惹我。" 妻仿佛回到了过去。
地很湿,前不久下了好几天的雨,土松软,黑黑的,看起来很肥。
"这地肥,没有石块,是正儿八经的耕地。"她看了看眼前刚拆迁完的村子说,"不久这里也会盖满高楼,到时候我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再想找点地种恐怕就难了。"
"城市在发展,这里是城乡结合部,避免不了的,国家很重视土地政策,我相信国家发展规划利国利民。" 我这一句"官话"让妻笑声不止。
我和妻一边干活一边聊天,突然我挖断了一条蚯蚓,自责地说,对不起,蚯蚓!我挖倒了你的房子,又伤害了你,我不是故意的。
妻笑着说:"不用自责,它会感激你的,你让它有了孪生兄弟。"
"可这痛……," 我欲言又止。
"被你一分为二,痛是自然。" 妻安慰着我,"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老和尚让一个刚出家不久的小和尚去挖菜地,等菜地挖好后,他去种菜。小和尚每挖断一条蚯蚓,就放下手里的工具,双手合十念几声‘阿弥陀佛’。就这样一块不大的菜地,半天才挖了一半,老和尚说他偷懒,训了他。"妻讲得绘声绘色。
"那小和尚一定很委屈吧?"我问。
妻并没有接过话茬,自言自语地说,"心中有佛"和"佛在心里"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慢慢理解吧。此时的妻仿佛是一名教授,正在授课。
接下来再挖断蚯蚓,我也就不那么自责了,因为我的目光看得更远了。
"你得善良是你母亲遗传给你的。"妻接着说,"那时候一到冬天,我经常看到她偷偷用剩饭喂麻雀。别人屋檐下的麻雀也来吃,不大的院子成了麻雀们的天堂。它们吃饱后都躲进屋后的竹林里,喳喳地叫着,仿佛在歌颂这美好的生活。"妻喃喃自语。
"我咋不知道这件事?"我问。
"那时你还在部队当你的大头兵,你当然不知道了,孩子的爷爷也假装不知道,我说过她几次,家里并不富裕,她也不听,还说冬天麻雀们没吃的,看着可怜,她的慈悲心恐怕就连庙里的和尚也自愧不如。"妻说。
我岔开话题:"那时,你和孩子在家里,真是苦你了!"
妻假装大度地说,独守空房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说的也是,以前两地分居是为了以后永不分离。这不,现在我们一家人终于在一起了,多好!
地挖好后简单平整一下,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油菜苗,我挖坑,她放苗,填上土后用脚踩实,这样油菜才能扎住根。
夕阳西下,我们完成了劳作。看着眼前这块名副其实的油菜地,我们倍感欣慰,期待着来年油菜花开。
2022.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