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小说三题
校园小说三题
何进
砂锅粉
家长会已经散了半小时,班主任刘老师还被一圈家长围着。
送走了最后一位家长,刘老师看看走廊,陈大宝还规规矩矩的立正站着,右手捏着那张“家长会通知单”。
“哪家的家长都来了,就是你的家长面子大哈!”刘老师生气地甩出一句。
“他们……他们在沿海城市打工……没回来。”陈大宝嗫嗫嚅嚅地回答。
“那……家里还有哪个?总得来个人开家长会啊!”
“没了……老师您知道我家不是本地人……只有我和妹妹在家。”
“哦?”刘老师抚摸着陈大宝的头,“走,上你家看看去。”
她边走边掏出手机,“喂,我去一个学生家家访一下,你自己做饭和女儿吃了。”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对刘老师的这类电话习以为常了,只是说了个“好!”就挂断了。
到了陈大宝家,见他的妹妹正在脏兮兮的灶台边洗菜。她从一个白塑料袋里拿出一片片白菜叶,洗好一片就放进旁边的一个竹筛里。
刘老师觉得不对劲,问:“你们的白菜咋来的?咋个是一片一片的?”陈大宝的脸一下子红起来。
童言无忌,读二年级的妹妹一下子说出来:“从菜场上拣的,不要钱。”
“啊啊……”刘老师心里一沉,“你就不能买点好的给妹妹吗?她还在长身体啊,你也还在长……”陈大宝“呜呜呜呜”地哭起来,妹妹愣了一下,又专心致志地洗起菜。
“这些家长啊!只知道生,不晓得养!”刘老师心里骂道。她问陈大宝:“你们爹妈一个月给你们汇多少钱来?”
陈大宝止住哭声,说:“原来是一个月寄一千块钱来的,但已经两个月没寄来了。”
“为哪样不寄啦?”
“我爸爸妈妈在建筑工地干活。前段时间被人辞退了,他们还没找到新工作……打电话回来给我说的。”
刘老师眼眶湿润了,她背过身掏出纸巾擦了擦,回过身来,对兄妹俩说:“走,今天不要煮晚饭了。我请你们吃砂锅粉。”
他们来到不远处的一个粉店,刘老师要了三碗砂锅粉。热气腾腾的粉端上来时,妹妹看着砂锅里翻转的肉片,一个劲儿地吞口水。
吃完后,刘老师拿出五百元钱,塞到陈大宝的手里,说:“我看得出你会操持家务。这五百块钱你先拿着,过完这个月再说。”见陈大宝还推辞,一下子塞进他的衣兜。“不要再推辞了!我可生气啦!”
晚上到家,刘老师把今天家访的经过告诉了丈夫。丈夫叹口气,说:“总得从根本上解决啊!”
“从根本上解决?可怎么解决呢?”
“国家会管的,政府会管的。放心吧!”丈夫说。
生日
冉小芹的父母离婚了,她判给父亲。
一年过去了,小芹进了初中。她在班上沉默寡言,比别的孩子显得老沉。
五月十五号是她的生日,小芹隐隐的感到不安,她不知道父亲记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但她晓得再不会像往年一样,父母喜笑颜开地坐在餐厅的方桌边,叫她戴上皇冠,点燃蛋糕上的生日蜡烛叫她吹。
父亲的日子也越来越难了:建筑工地已经停工一年多了,幸亏父亲平时为人憨厚,干活也十分卖力。丢了工地上的活,找到了装修的活。以前回家是一身黄泥,现在回家是一身白斑。
十五号的那天,像往常一样,她回到家做好饭,吃了。又把父亲的饭菜放在锅里用温水温着,然后开始做作业。
十点过了,父亲还是没有回来。按以往的规律,父亲最迟不会超过九点。
一阵倦意向她袭来,她洗好脸脚,带着几分遗憾和委屈上床睡了。不知过了多久,厨房里的响动把她惊醒了,她知道是父亲回来了。
她听见父亲吃完饭,随后洗碗筷。她继续听,听见打火机的声音。她知道那是父亲吃完饭在吸烟一一饭后一支烟,这是他的老习惯了。她还想听出点什么,但后面的声音太小,她听不见了。她叹口气,心里十分难过:父亲终究还是把她的生日忘了。她多么希望父亲此时走进她的房间,给她递上一块生日蛋糕。哪怕不是订做的,只是那种放在大盘里散装的。不!不!哪怕没有蛋糕,只是送上一句生日的祝愿。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流下来了。
“小芹!小芹!你睡了吗?”爸爸敲响了她的房门。接着门开了,电灯拉亮了,父亲手端着一个小小的蛋糕,上面插着十二根五颜六色的燃烧着的蜡烛。
那蛋糕很小,价钱估计不会超过三十元。父亲说:“九点钟我下班后,就跑到蛋糕店。一直守着他们做好的……”
“你没忘记我的生日啊。爸爸!”
“我女儿的生日,我怎么会忘记呢?来吧!吹掉这十二根蜡烛。”
月季花
这个学校确实是个浪漫的校园,围墙边种满了月季花。
五月初的时候,初三的团员临近中考,把护理花草树木的任务交给了初二的团员。
张韵涵和陈驰宇分得两蓬月季,两蓬月季紧挨着,张韵涵的那蓬是粉红的,陈驰宇的那蓬是深红的。说也怪:两人管理的月季花,各有一枝从墙上的小梭形口伸出去了,变成了外面的风景。
“我把它们拉回来吧!”陈驰宇对张韵涵说。张韵涵表示同意,陈驰宇便去“拉”那两枝花,可是拉不回来,除非把枝蔓拉断。
“留着吧!留着过路的人欣赏。”张韵涵说。
放学的时候,张韵涵和陈驰宇这两个学生会的干部,总是不约而同地站在围墙外的人行道上,驻足观看这两枝月季,然后对视一下,脸一红,各自转身回家了。
学校党支部和团支部联合整治校园环境。张韵涵和陈驰宇来到自己管理的月季花边,捡石块,培土,修枯枝残叶。
月季花已经完全绽开了蕊,热烈奔放,向着蔚蓝的天空展示自己的优雅。开得最美的恰好是伸出墙外的两枝。
党支部书记走过来检查,对张韵涵和陈驰宇精心细致的工作赞叹不已。“全校团员中,就数你们料理的花最棒啦!”她向两人伸出大姆指。
“咦!怎么有两枝花长到墙外去啦?这是红杏出墙啊!”说着,举起手里的大剪刀,“咔嚓”“咔嚓”剪断了那两枝月季。那两枝月季头一栽,重重地落在外面的人行道上,激起一阵淡淡的灰尘。
那天晚上,张韵涵捂在被窝里偷偷地流泪,陈弛宇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一直到半夜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