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上的印章
怎么向你描述这枚印章呢?有时候,语言是无力的,文字更是无力,甚至对某个现场的真实还原都做不到。因此,相比于盲目的听信和无法抵达的足迹,我更倾向于老人的说辞和史书上的记载。
这里是位于临泽县北部板桥镇的羊台山,地处西北大漠腹地,远远看去,如同一枚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印章。如果用一幅画将这枚神秘的印章勾勒出来,大约是在一座顶部平坦如砥的山,城堡形砂岩环布山顶,山脚下羊群与骆驼三五成群,牧舍、水井、砂石,轻描点缀,画的背景是合黎山脉。然而,勾勒的画面却永远也画不出身临其境的诸多细节。
清晨,太阳跃出地平线,一望无际的荒漠中,这枚印章便打开一幅壮美的丝路晨牧画开始镌刻。岁月沧桑不语,历经千百万年来的风吹雨打和历史积淀,像一位老者,在朝阳的照耀下又开始了劳作、休息和凝望,天空开始愈加湛蓝,仿佛要搭建上一个舞台,让老者在这个冬季的演出栩栩如生。
听当地老人们讲,这座山形似砚台,最早的时候人们就叫它为“砚台山”,但由于方言的魅力,久而久之,便把它叫成了羊台山。说实话,相比前者我倒是更喜欢“羊台山”这个名字。
七彩的山体是老者最淘气的女儿,这时候的她也开始装饰起了自己。阳光沐浴着细嫩的脸盘,寒风梳理着被压皱的秀发,冷不丁一颗石子儿从山坡上滚下来,烟土随即便被冷风带走,而她却习以为常,继续拍打着粉底,直到完成每一道工序,才以貌美如花的姿态展现在每天慕名而来的游客面前。
骆驼走出了牧舍,羊群紧随其后,一只跟着一只,悠然自得,跋涉在每一个沙坡,书写着流年的印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倘若沿着这些印记来寻找历史的痕迹,或许在这里能够找到非常醒目的文化符号,这是一种文化的积淀,更是一种文化的精华。
为什么这枚印章会盖在茫茫戈壁之中?或许,你我心中都会这样发问。
这里是临泽县城的北大门,是古代临泽向东远去包头、绥远,向北至漠北龙庭,向西至居延海的必经之路,相传是西游记中唐三藏取经归途上的“晒经台”,也是苏武牧羊之地。在我来看,大概就是这样的缘故吧。
也许是因为传说,才给这枚戈壁中的印章平添了几分神秘和亘古的文化气息。《西游记》第九十九回“九九数万魔灭尽,三三行满道归根”中描述到:昔年亏白鼋驮渡河西,今年又蒙他驮渡河东,已将近岸,被问昔年托问佛祖寿年之事,玄奘未曾问得,遂淬在水内。有人说这白鼋驮渡玄奘的这条河就是流经临泽县内的黑河,但在查阅资料和翻看网站后,却无法进一步进行考证。
看着打湿的经包,师徒四人验看经本,便就地在一块大石头上晒经,起身收拾时,不期把佛本行经沾住了几卷,经尾沾破,所以至今《本行经》不全,晒经石上犹有字迹,在当地,这晒经台也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羊台山。还别说,在阳光的照射下,羊台山也似乎就是晒经台,只是经过了数千年的风吹雨打后,晒经台已渐渐变成了这天地之间的一枚印章。
临近黄昏,放牧的人赶着羊群回舍,驼铃在身后响起,仿佛延续着丝路古道的繁荣。落日映红了西天,也映红了眼前的这枚印章,羊台山在红日中积蓄着历史的沉淀,《创修临泽县志》中把此景记载为“羊台斜照”。
我看到放牧的人在牧舍旁边的一口水井中提着水,撒在井口的水在短时间内就结上了薄薄的一层冰,羊群前拥后簇,像淘气的孩子一样围了过来,生怕没有了水喝。但放牧的人怎么会忍心呢?哪怕一桶没有了,还会从那口井中再提上一桶过来,直到“孩子们”打着饱嗝,晃悠晃悠的朝着牧舍走去。
后来,在翻看《临泽县志》时看到了对“羊台斜照”的描述:“仗节牧羝,贤哉苏武,落日荒山,此台终古。”而对于苏武牧羊,从羊台山脚下放牧的情形看来,倒是有几分相似。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三十八回“画士攘诗一何老脸,官场问案高坐盲人”中,雪渔取笔就画了一幅苏武牧羊,随后作者提笔:雪地冰天且耐寒,头颅虽白寸心丹;眼前多少匈奴辈,等作群羊一例看。从两人作画题诗的情境中可以看得出,羊台山似乎就是苏武牧羊的地方,但查阅史料其实不然,这也仅仅只是当时的他们有感而作,有感而诗而已。
望着山头红日,再看看羊群驼群,冬日里,阳台斜照的美景犹如人间仙境,尽显眼前,纵有豪言壮语,却也难以抒发此时的眼中景,景中情。但从内心来讲,倒是希望苏武牧羊就发生在这里,这样一来,这枚神秘的印章也就有了足够深厚的历史印记。
甚至我的脑海中还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化身《山海经·海外北经》中的夸父,站在羊台山的平顶处,最终用自己双臂抱住了将要落下的夕阳;亦或是在身后背上一支弓箭,徒手爬上山顶,变身为金庸笔下的郭靖,弯弓射雕,刹那间,红日、大雕和弯弓射雕的姿势相互映衬,仿佛空气凝滞,时光静止,片刻后便看见那只黑雕掉在了山脚下。
重复着人们往来的车辙印,车后扬起的沙尘如可可西里的美丽传说,我敢说选择羊台山,就是选择了一份令人神往的美丽。在这里,你会被羊台山苍凉纯净的美所震撼,会被悠然静谧的美所陶醉;在这里,你能够感受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雄浑意境,更能够体会到“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情壮志。
有人说,天下的故事有上百种说法,即便是同一个故事,在不同的版本中也会变形走样,往坏了说就是三人成虎,甚至大相径庭。但关于戈壁上的这枚印章,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上面镌刻着并将继续镌刻着枣乡人民的淳朴和善良,传递着枣乡临泽厚重的历史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