踈溪无渡水何流
踈口村位于琅琚镇疏溪河北岸。离踈山寺很近,据说是很久以前从踈山寺 那里迁移过来的。这里曾经是抚河边的一个渡口,来往的船只无数。站在踈溪河南看踈口,村子就像一把巨大的拂尘,一条东西向直街犹如拂柄,南北向街 道和无规则的的巷道交错组成一个半圆形,形如拂尘的上部。
村子的形状跟一个传说有关。一千多年前,吴氏先祖就居住在汝水东岸的 踈山脚下,一天,来了云游长老,他自称法号白云。白云长老在踈山结庐修行。 他终日打坐,却雨阳不沾,毫无倦意。渴了喝口山泉水,饿了化碗斋饭,天天 如此。乡人感到很奇怪,问他每天这样是不是有什么目的。白云长老告诉他们, 自己只是想在这里募地建寺。乡人问长老要多少地,长老微笑地回答说,不多不多,只求施主施舍贫僧一袈裟之地。乡人以为戏言,一袈裟地能做点什么, 莫非是在开玩笑。长老正色道:“非戏言也,一袈裟之地足矣!”乡人见他说得 如此认真,于是就满口答应,还恐口说无凭,于是立字为据。这一天,碧空无云,红日高照,长老慢慢解下身上的袈裟抛向天空。霎时,袈裟化作一朵白云 遮天蔽日,阴影覆盖之处,踈山庄田及五峰胜地方圆十几里,都在袈裟中。长老立即快步沿白云遮日的地方用手中锡杖划线为界。众人见状,大惊失色,追悔莫及。但有言在先,又有字为据,况且建寺又是慈善之举,只好忍痛送地。 这个长老并不是他人,他就是踈山寺开山祖师匡仁禅师。
后来,白云长老慈心仁厚,为了吴氏后人世代祥和,就把手中的拂尘向北一抛,然后对吴氏先祖说,拂尘落下之处,便是你们安居之地,可保你们子孙世代安康。因为拂尘落在溪水的北面,又是从踈山而来,于是把村子取名为踈溪。又因村子处在踈山北口,后人将村名改为踈口。
踈口的村门非常壮观,一进村门,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有一种雍容大度的气象。西门与南门均是两屋楼房结构,分别嵌有“文庄公里”“泗州公里”石匾。 “泗州公里”石匾是因为踈口始迁祖吴熊,曾被授泗州太守,后人为纪念 他而刻。“文庄公里”,石匾的左右分别雕刻着“特赠礼部尚书吴先生悌”、“万 历辛亥岁阳月吉日,抚州府知府、晋江苏宇庶,同知聂世润。”这块石匾是在明 万历辛亥年(1611 年),福建晋江人苏宇庶在抚州任知府,特赠匾额给吴悌,苏宇庶为疏口赠匾,不仅为吴悌,也为称颂踈口人才辈出,声名远播。吴悌字 恩诚,人称踈山先生,明嘉靖十一年进士,他当官立事皆切于民生国计,权奸当道时,他耻于为伍,甘居清贫。吴悌累官至南京刑部侍郎,卒赠礼部尚书。 著有《吴踈山集》,罗汝芳哀其学继象山,崔都玉谓“得罪权贵止于不为官,得 罪踈山则不可为人”,可见其影响力之大。
漫步在踈口的明清古建中,你可以感觉到,村子的结构、朝向布局合理, 集中表现了我国传统村落规划选址“枕山、环水、面屏”的古代风水理念,体 现了“天人合一”的自然唯物史观。目前,仍完好保存有 18 条主要的传统街巷和 149 栋明清古建筑。村子沿着山形,依着地势列巷而建。北靠缓缓的山坡, 南对平静的池塘,村子里的池塘竟然多达 21 方。透过村前茂密的樟树林,一片田野便静卧在一条大河边,远山连绵起伏,一条人工修建的渡水槽显得非常壮观。村落在两条大街的铺展中伸展开来,两条大街由 18 条南北方向的里巷连接, 形成十八纵两横的巷道格局。虽历经数百年,整个村落历史风貌还依然完整, 且其中很多是官员府第,大部分庭院的地面都是青石板铺砌。有明经第、大夫 第、司马第、天官第,有书山垂荫、东壁书房、踈溪书院,有恒三公祠溢祠、 咨礼公祠、增祠、贤祠,有为旌表儒士吴循爱之妻朱氏和旌表太学生吴锦华之 妻唐氏而建造的“两节孝”石牌坊,有古老但已废弃的水井,有丰富族人生活 的戏台,有用条石构成的石亭和青石铺就的石桥等明清古建筑。所有的巷子组 成了拂尘形,散布在各处的高屋华宇,让人惊叹于当年踈口的热闹繁华。
得“临川才子金溪书”厚重人文环境的脉络,千百年来,踈口村人才辈出, 他们当中有不少的为官者,为将者,为文者。其杰出代表有埋头著述《天文图 说》、《易经纂佩》、《杜诗评注》、《吴书山诗集》的吴会。有从小立志于乡贤陆 象山之学,明万历十七年进士,著有《吴继疏集》12 卷传世,累官至吏部主事、 兵部和工部侍郎,严守德操,磨炼品行,政绩卓著,不惧魏忠贤的吴仁度。还 有 18 岁从戎,清咸丰九年为解果州(今四川)之围奉檄赴援。在战斗中遭受伏 击,负伤 17 处仍手刃数十人,后因寡不敌众,自刭而死,年仅 30 岁的官至湖 南岳州参将的吴伟南等……
穿越“明经第”的券门后,两侧或民居夹峙或半面临水、或门楼高耸或池塘疏朗,街道空间因地形环境的变化而形态丰富。村庄骨架街道串联起家族祠堂、院落府邸、书院建筑、戏楼牌坊和水井石桥,村庄南部弯曲街巷与石砌沟 渠相互交错,串联起大小不同的水塘,形成水屋相伴的村庄景观。石砌水塘边 有条石搭建的石埠头,水塘之上还架设有戏台建筑、石桥,在建造上不仅关注村民们的日常生活,也关注村民们的精神生活。
吴仁度的故居“天官第”是坐东朝西的三堂院落府邸,院内楼居正房高大、 厢房围合出天井,天井院落内设置水井。府邸外水塘边为“天官街”,街面为青 石板铺砌,街侧民居建筑封火墙被攀援植物覆盖并倒影在水塘之上。踈口村基本形制为天井院落民居,有三堂直进和两堂直进等规模不同的大屋,普遍对天 井院落设置石框砖雕大门。民居的建筑以穿斗木屋架为主体结构,建筑底层空间高大开敞;料石砌筑墙基及空斗砖内填黄土砌筑墙体,形成下部防潮且上部 保温的围护结构。在民居建筑墙体的砌筑上,有夯土与一皮砖铺垫间隔的构造 做法;石柱磉之上横向垫木块,以隔绝湿气沿柱身纵向侵蚀;建筑围合的天井, 上设活动格栅用于遮挡阳光直射。民居建筑入口多为石质门框,门框内再嵌入 木制门框,以便于安装门扇,大门之上有砖砌门楼和木制门楼的多种做法。民居建筑的装饰多种多样,尤其是多进大屋的装饰华丽、雕刻丰富。雕刻装饰主 要有石雕、砖雕、木雕和灰塑四种,石雕多在建筑的入口大门处和旌表牌坊之上;砖雕多在入口门头、门楣和墀头之上;木雕则在梁柱、坊头、窗栅和窗棂 等部位;灰塑则在绣楼院落的窗下槛墙之上。但这些已经是斑驳破败,只留下任你驻足回想的古老。
尽管踈口现在正由南昌一家古建公司在精心打造,但我在村子里走了一圈 后,看到破败的老屋还是多数。到处断壁残墙,朽木断梁。参差的没有修剪的藤蔓,占据了紧闭着大门的院墙。村子空落落的,除了少数的建筑工人之外, 很少见到本村的村民。我进了如雷贯耳的“名乡世家”,在荒草萋萋中,却不知 “世家”去了何方。看着那些数百年前精致的木雕,屋内的木构,有雕花的装饰,屋内的墙面,有图画的装饰,想象着房子曾经崭新时的光景,那该是多么的鲜亮啊!可现在屋内的空气,没有生气,曾经的热闹,有谁还能够忆起来呢! 还有那废弃的戏台,只空留下鸟儿的翅声。我举起手机正要拍照时,不知从哪里跑出的一个村民挡住我说:“照相,10 元。”我怔了一下,无奈地收起了手机。
踈溪无渡水何流。争渡,争渡,人们从一个渡口走向另一个渡口,一个一 个的渡口在人们的心里延伸,一个一个的渡口在人们的心里消失。但踈溪河的 渡口是再也寻不见了。踈口的繁华不再,当年的文韵难寻,我只有空对踈溪, 回望他昔日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