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老街
蓝田人的母亲河涟水旁,蹲着一条百年老街。老街整日在冬日暖阳下打盹,也偶尔睁开朦胧的睡眼,望一望星桥上络绎不绝的往来人。
沿着涟水河,充满智慧的涟源先民们用大料石整齐地垒起了老街的基座。岁月不居,石头向晚,近百年风雨的洗礼使得曾经的料石逐渐泛白,甚至布满青苔。在石头构筑的基座上,人们用木头,土砖,青瓦建成了一排店铺。老店铺的名称都是用墨笔写成,然后安上老式镜框,挂在大门上。在我心里,这些用墨笔写好的店铺名有温度,它们温暖了老街一段故事,也常常在我心里泛起一道涟漪。涟漪来访,紧接着就是一阵怀旧时所特有的惬意感,岁月静好,老街常在,记忆也常在。
前街有一道小坡,在我小时候,那上半段坡是买卖唢呐二胡的。许多闲来无事的老人,常坐在摊位旁,即使不买,也要拉一拉,看一看,或是重温一番自己所爱,或是消磨一下午悠闲缓慢的时光。自幼热爱民俗乐器的我,每次来到老街,都要在摊前依恋一会,双眼直直地看着老者们轻轻摇晃着脑袋,几根手指在二胡弦上一动一动,一曲动听的老调便跃然耳畔。那时的我,似乎羡慕极了。二胡声从小坡上传出,传给老街,传给星桥,传给星桥下的涟水。当然,老街也有专门的店铺出售锣鼓,龙等民俗文化用品,店铺里前来购买的顾客,总要试音。这些,偶尔为老街增添了一些热闹。对啊,人老害怕孤独,老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前街的衣服店铺大都是手脚摸索的老头老太太在经营,所卖也是老年人所穿衣物。店铺门前,这里那里,总是稀稀疏疏坐着几个老人,也许,谈谈生意,也许,拉拉家常晒晒太阳就是一个下午。偶尔来到前街为家中老人添衣裳的年轻人,是老街少有的生气。他们却是匆匆来,匆匆去,甚至都不屑于稍稍驻足,讲讲价钱。前街店铺的主人大都就是房屋的主人,他们一不需要门面开支,二是想着年老了打发时间也好,他们甚至不求一天做成多少买卖,却不论寒来暑往,总是很早开门。
后街有卖鞋料的店铺,布料,针线,橡胶鞋底,甚至手工做好的棉鞋……样样俱全。母亲能干,每年冬天总要在后街的店铺里买来布料,剪好鞋秧,为我做上一双温暖的棉鞋。那时,我小小的脚丫因为穿上了母亲做的保家货,冬天从不寒冷。如今,我也许不再愿意穿着手工的棉鞋出门,而老街的那些老店铺,随着城市规划,也即将消逝,成为过去,成为蓝田上空怀旧版的唯美画卷。
我的老街呀,有我们太多的回忆。你还记得老街的那些青瓦吗?几十百年前,那些在蓝田瓦亭子烧制后,运到老街来的青瓦呀!你还记得那些老店铺吗?那些微微倾斜的老店铺……它们终究是难逃被更迭的宿命,不过能够从我们的印象里走过,它们也不再遗憾吧。我最爱,老街的那一串油炸粑,那一碗豆腐脑。那个冬天很冷,我的老街,却在寒风里有浓浓的烟火气和人气。穿过烟火气和腾腾的热气,我还记得,卖油炸粑的妇人围着淡红色的围巾,笑起来很纯朴,风里雨里,她在老街不知做了多少年生意,她也一定是个对生活乐观且充满希望的人呀。
在匆匆来去的人影中,老街也想起那些曾经的芳华。老街曾热闹,曾年轻,老街也曾演绎了一代涟源人的童话镇。留在我们记忆深处的,又何止这一条老街?可惜这些年来,老街相继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高楼,高楼为我们增添了一道道风景,也留下了一片片空白。忆那些岁月,忆那些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