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又露尖尖角
小荷又露尖尖角
董光武
1
新一届高三学生高考分数的查询是夜里零点开始的。吕雨秋白天随医疗队下乡为藏民服务，下班回到自己的小屋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虽是七月，拉萨的昼晚温差很大，吕雨秋给自己加了一件衣服，她来到房间，匆匆地打开电脑，用度娘帮忙，搜索网页，注册，登录。时间还未到，她疲惫地把身子仰躺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面膜打开包装敷在了脸面上。到西藏工作吕雨秋是主动要求的，对生活的困难她早有心理准备。对于一个年青女人，特别是未婚女青年，别的都可以接受，就是高原的紫外线强烈，造成她的脸上色素沉着，这可是脸面的问题呀，她难以接受。还好，现在的人有的是办法，吕雨秋通过面膜的使用保持脸面的净白湿润与青春的自信。此时的吕雨秋没有睡意，脑子里盘算着她的心事。时光匆匆，她感觉差不多了，再一次登录网页，网速有些慢，她耐心地盯着屏幕，终于查到吴苗苗的高考分数，她甚是兴奋，拿起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吕伟兵。
吕雨秋是吕伟兵的女儿，一九九六年十月三日出生，由于出生那天下雨，吕伟兵给女儿取名吕雨秋。吕雨秋小时候好动，她奶奶看护她几年都提心吊胆的，说这女娃咋这么顽皮，男孩子似的，一点不省心。吕雨秋的妈妈马玉华安慰婆婆，说她爸的职业是军人，她精气神这么好，长大了肯定是要去接他爸的班的。婆婆不悦，说女娃儿没个女娃儿的样，咋行？马玉华说，女大十八变，长大了就好了。上学了，吕雨秋还真变了，她少了一份燥动，多了一份宁静，读书就一学霸，高考前一天中了暑，头晕头痛，口渴多汗，全身疲乏，走路都东倒西晃。紧急就医后，她赴汤蹈火地上了考场，最终考试成绩定格在了六百四十三分。吕雨秋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在家人面前梨花带雨地述说要不是中暑，她怎么也得多考好几十分。吕伟兵赞同她的说法，问要不要复读一年，重新披挂上阵？吕雨秋的妈妈不同意，说高三一年，对于学生和家长都是一种煎熬，六百多分可以了，一个姑娘家，上个大学，以后有一个谋生的专业可以了。一家人在一起，就数马玉华说话有份量。吕雨秋选择专业时，吕雨秋的爷爷吕学安希望孙女学医，说现在患稀奇古怪的病人越来越多了，看病也越来越贵，越来越看不起了。家里要是有个医生，以后看病就不用瞎折腾了，没准还可以沾些光省点钱。吕伟兵说谁沾光也不愿沾有病省钱的光。马玉华纠正，说人应该是不愿自己生病，而不是不愿沾光。
吕雨秋带着一家人的希冀上大学了。上大学前，她自订的目标是要利用上大学时的假期游遍中国，然后毕业了到沿海城市寻个职位，谋得一份生活。人算不如天算，她在参加学校组织的援藏医疗活动时，被西藏的空阔与辽远迷住了。
喂，我来了。吕雨秋身着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装，尽情地跳跃着，双手向上伸展，仿佛要把头顶的云彩摘下来。
一同援藏的同学把吕雨秋这个摘云彩的动作拍下来传给她，她就用这个图片做了微信头像。
这个地方才是让人神往的，吕雨秋内心深深地刻下了一道印迹。干净，还有，藏民也需要医生的服务，这也是重要的。从此，她的心里就只有西藏了。毕业了，学校号召学生参与西部建设，吕雨秋毫不犹豫地直接报名去了西藏。
吕伟兵在家等着吕雨秋的电话。吴苗苗高考之后在县城的快餐厅做了服务员，晚上十点下班回家已经累的够呛了。这天，她跟平时一样，回到家洗漱了就睡觉了。吕伟兵心里清楚，在这特殊的时刻，吴苗苗这么做，也可能是在回避，她不想第一个知道自己考试的结果。如果考的好，她可以傲娇地面对一切人和事。如果考的不好呢？这就难说了。吕伟兵希望吴苗苗考出好成绩，这样，他及家人对吴苗苗的关爱就结出了喜人的果实。如果差强人意，他想最应该检讨的就是自己了，自己哪些服务没有做细做好，让娃儿受委屈了，自己多少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爸，你猜苗苗考了多少分？”吕雨秋电话里一本正经地问。
“考七百分才好呢。”吕伟兵往高了说。
”爸，苗苗考了六百七十九分！”吕雨秋说，”苗苗好厉害，比我还多考了三十六分。”
”喔，那好。”吕伟兵心里踏实了一些，口气透着喜悦地说：”苗苗发挥的还算正常，这下她是吃了定心丸了。”
”爸爸，苗苗确定是准备上军校吗？”吕雨秋忽然间这么问了一句。
”分数没出来之前，我是询问过她了的，她明确说过她要上军事院校。”吕伟兵说。
”爸，我在西藏工作，平时回家少，往后您与妈年纪大了，需要人陪伴与照顾，苗苗可否不上军校？”吕雨秋说。
”苗苗上不上军校不是我能决定的，就像你一样，你们长大了，你们未来的路，都是你们自己选择，作为家长，我只能尊重你们的选择。”吕伟兵说，”你是我亲生的，你去西藏工作咋没考虑陪伴我与你妈呀？你都扔下我与你妈不管，你咋还会打苗苗的主意呢？”
”爸，我怎么会不管您们呢？”吕雨秋的话速明显加快了，”我现在陪不了您们，以后我会陪伴您们的。”
”唷，唷，唷，你咋还急了呢？”吕伟兵笑着说，”雨秋，我与你妈身体都还好，现在用不了你照顾，如果哪天真需要人照顾了，这也是你的责任与义务，你想不管都不行。”
”我知道！”吕雨秋说。
”苗苗已经长成大人了，她也非常独立，这是让我非常欣慰的。”吕伟兵说，”你不要打苗苗的主意，以后她愿意照顾我们，也说的过去，她就是不愿意或者不方便照顾我们，咱也不能强求。”
”爸，我听您的。”吕雨秋说。
”这就对了。”吕伟兵叮嘱吕雨秋，”你早点睡吧，已经很晚了。”
”那我就不给苗苗打电话了。”吕雨秋说。
”不打了。”吕伟兵说，”苗苗辛苦一天，也不容易的。”
”爸，苗苗出去打工会不会有人说闲话？”吕雨秋忽然问。
”这个不用多想。你当年考了大学不也打工吗？我对她与对你是一样的，年轻人长大了就要学会独立，打工的同时，多接触社会，才会知道生活的酸甜苦辣。”吕伟兵的话说得坦然。
”嗯，是我多想了。爸爸晚安！”吕雨秋说。
”嗯，晚安。”吕伟兵应道。
2
吴苗苗不是吕伟兵的女儿，与吕伟兵没有血缘关系。如若说起他们的缘分，就是吴苗苗的妈妈朱小艳，与吕雨秋的妈妈马玉华先后在米县色织布厂上班成为了同事。米县色织布厂是当时县里的国营明星企业，光工人就有三千多人。可以说，当年米县的色织布厂就是米县的大半经济依托。朱小艳去色织布厂上班是厂长武华山亲自带到车间交给马玉华的。朱小艳长得高挑个儿，身体单薄，跟豆芽儿似的，一头秀发倒是飘逸，衬着精致的五官，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马玉华与朱小艳攀谈，两人才知对方是拐弯抹角的远房亲戚，论起辈分来，朱小艳还得管马玉华叫一声姨。那时色织布厂正是经营红火的时候，在全县城乡大量招聘女工，马玉华比朱小艳大了五岁，她在色织布厂已经干了八年。朱小艳去色织布厂上班这年，马玉华已经是车间生产小组长了。马玉华清楚地记得，朱小艳刚去色织布厂上班，一双腿脚站久了就会变胖发肿，马玉华照顾朱小艳，曾帮她替过好些班，直到朱小艳慢慢适应了，马玉华才松了一口气。
马玉华是乡下人，她在县城上班，没有自己的房子，八年时间，她都住在厂子里的集体宿舍。十多平米的平房，上下铺住了八个姑娘，早上起床事儿多，要不谁踩了谁的脚大呼小叫，要不谁碰倒了谁的水杯少不了叽哩呱啦的埋怨。特别难以忍受的，是屋子里一到夏天潮气大，就会热闷得喘不过气来，吹风扇都不管用。休息不好，一个人整个夏天都焉不叽溜的。马玉华与朱小艳处的久了，马玉华知道朱小艳进色织布厂上班，是她的亲戚帮的忙。她的亲戚原是县城主抓工业生产的祈副县长，祈副县长因业绩突出后来调市里工作去了，一家人也跟着搬走了。朱小艳到色织布厂上班，她没有住厂里的女工集体宿舍，她的亲戚祈副县长家有一栋自盖的，空着快一年了的两层楼房免费让给朱小艳住。祈副县长交代朱小艳，要是天气好，就帮忙把房子窗户打开通通风。人家提供了便利，说话还这么客气，朱小艳爽快地答应了。
朱小艳住的房子离上班的色织布厂不远，附近又有农贸市场，上下班及生活都非常方便。
朱小艳工作上与马玉华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与马玉华挺合得来，加上又是远亲，朱小艳就邀请马玉华与她同住。
”华姨，你住集体宿舍方便吗？”朱小艳有天与马玉华一起逛街时问。
”方便是方便，你知道的，人多嘈杂，有些乱。”马玉华漫不经心地说。
“这么多年，你咋熬过来的呀？”朱小艳说。
“哎，也习惯了。一个人没有能力改变环境，就只能适应环境了。”马玉华说。
“也是，高中几年，住校，集体宿舍，也一样的。”朱小艳感同深受。
“嗯，还是呀。”马玉华说。
”华姨，你愿意与我一起住吗？”朱小艳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向着马玉华。
马玉华对朱小艳住的房子还是比较了解的。有次车间机器设备故障，马玉华与朱小艳休息，朱小艳邀请马玉华去她那儿打牙祭。两个人一起在市场买了一些鲜肉蔬菜回到家，又一起动手烧菜做饭，那顿饭吃得两个人喜笑颜开，幸福满满。由于阴天下雨，马玉华当晚没有回集体宿舍，她与朱小艳滚在一个宽大的双人床上睡了一宿。同是在城市里，这睡觉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还是诺大宽敞的楼房住的安静自在。这幢楼房楼上楼下有好几个房间，一层的厨房与客厅相连，生活电器家俱设施齐全。原来的女主人生活有品位，她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各种小饰件的摆放也让人觉得温馨舒适，恰到好处。一个在外漂泊的人，谁不想住上这样的房子呢？可马玉华想了想，还是说，”小艳，你的心意我领了。这房子你住可以，我住就不怎么合适了。你说是不是？”
朱小艳是高中毕业的，才十八岁，马玉华的话她还是听出味道来了，她没有再出声。
过了一些日子，朱小艳又给马玉华说起这事，说她亲戚回乡出差顺便看了一下自家的房子，询问朱小艳住的感觉如何？朱小艳说住得挺好。亲戚说那就好。亲戚临走时朱小艳小声地问可不可以带个同事一起住？亲戚说可以呀，我就是担心你一个人住害怕才回来看看的。朱小艳说她的亲戚不愧是当领导的，善解人意不说，人家还说安全是最大的风险。两个人住，互相有个照应。话说到这份上，马玉华不再推辞，就搬过去与朱小艳住一起搭伙过日子了。
前面说过，马玉华比朱小艳大五岁，朱小艳又管马玉华叫姨，两人在一起过日子，马玉华就像一个当家人似的，做事就很主动，电灯水笼头坏了，马玉华自个就能买回来给换了，平时买菜做饭就更不用说了。院子里有块不大的空地，马玉华把它开垦出来种上了瓜果蔬菜。马玉华种地，先起沟，把地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再把一小块一小块的用铲子翻了，把土坷垃拍得细碎。平整好了地，她在上面种茄子辣椒黄瓜，韭菜土豆莴笋豆角，一行行，一排排，一副人间烟火的样子。朱小艳有时也搭把手，浇水施肥挖地样样都干，但她更钟情于花花草草，用小陶罐栽种文竹，菊花。用塑料砵养绿萝，芦荟，吊兰，映山红。用大瓷砵栽种仙人掌，君子兰或发财树。马玉华觉得盆盆砵砵罐罐挤在一起，缺少层次感，有次下班她还绕道找电焊工焊了一个铁架子把花砵陶罐都摆上了，这些小心思很是为院子增添了一抹盎然的生机与美丽的风景。这年冬天，天气特别冷，夜里楼上卫生间的水管冻裂了没人知道，第二天天晴，马玉华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回家晾晒被子，打开门就看到楼上往下滴着水，幸好发现及时，才没酿成大的损失。
春天来了，大地万物复苏，繁花盛开，燕子呢喃。马玉华谈恋爱了，男朋友就是吕伟兵。吕伟兵是现役军人，当的是武警兵，在广西的大山里修水电站。吕伟兵当兵之前还是学校的学生，高二那年十七岁他报名参了军。在部队当兵一年后，连队指导员通知高中毕业的士兵报考军校。吕伟兵高中未毕业，他不自信，放弃了报考军校的机会。后来，吕伟兵凭着踏实的工作及苦练技术本领，他留在部队成了自愿兵。什么是自愿兵？自愿兵就是部队的战斗标兵与技术骨干，享受干部待遇。从着装上就可以看出来，普通战士上衣只有两个小衣兜，干部自愿兵是上下四个衣兜，这就是区别。如果命运可以重新选择，我更希望自己考取军校，成为一名军官。吕伟兵比马玉华大三岁，人家都当九年兵了，他在马玉华面前表白。
吕伟兵身材挺拔，长相帅气，走路都带着风。马玉华与他相亲相识，见过三次面，一个礼拜后吕伟兵就回部队了，再往后两人的沟通都是通过鸿雁传书。吕伟兵的信文字不多，马玉华看过几封就了无新意了。这年底，吕伟兵还是与马玉华谈婚论嫁了。朱小艳似乎觉得突兀，问马玉华，”小姨，你真的要嫁人了吗？”
马玉华说：”是呀。”
朱小艳望着马玉华一脸幸福的样子，她的心里怅然若失。
”你快二十了，以后也要嫁人的，这样才会过自己幸福的小日子呀。”马玉华说。
朱小艳的脸上飞上了一片彩霞。
马玉华结婚，朱小艳做了伴娘。在婚礼上，主持人问吕伟兵是怎么相中马玉华的？吕伟兵说马玉华会种菜。主持人说很多人都会种菜呀！吕伟兵说她种菜特别用心，我能感受她对生活的热爱。主持人问马玉华是怎么相中吕伟兵的？马玉华羞答答地看着吕伟兵抿着嘴笑。主持人又问，马玉华含情脉脉地说吕伟兵是风呀，是钢铁长城呀。主持人说这回答挺好。主持人要吕伟兵用一个姿势向马玉华表达自己的爱，吕伟兵很庄重地举起右手向马玉华敬了一个军礼。主持人又要马玉华用一个姿势向吕伟兵表达自己的爱。马玉华扭着身子红着脸不知所措，男方亲友起哄，说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马玉华愣住了，也许是受到了鼓励，她直接扑进吕伟兵的怀抱里去了。
婚假结束，马玉华上班了，她告诉朱小艳，自己跟以前单身不一样了，再与她一起住人家的房子不合适，她准备在附近单独租个房子住。吕伟兵说了，有合适的房子就买一套，他要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朱小艳知道马玉华的性情，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她知会马玉华，说与亲戚沟通一下再说，万一人家不介意我们住一起呢？
朱小艳给亲戚打电话说明情况，亲戚在电话里告诉朱小艳，说真的是巧合了，因为他收到了调令，要调省城工作了，老家的房子正准备打算出售，如果马玉华对房子满意，可以优先考虑出售给她。除了房子按市场价转让有优惠外，屋子里所有的家俱电器全部奉送。
朱小艳把这消息告诉了马玉华，马玉华与吕伟兵商量，吕伟兵说：”这风暴也来的太猛烈了吧。”
马玉华有些丈二和尚，她问吕伟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伟兵说：”买房是大事，一栋房得要不少钱呢。”
马玉华能不知道买房是大事吗？她问：”吕伟兵，你究竟想不想买房？”
吕伟兵说：”我没说不买房呀。”
马玉华说：”那你还风暴来的太猛烈了。”
吕伟兵说：”这事儿也太巧了，你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马玉华就笑。吕伟兵玩笑过后交代马玉华，一是要摸清房价的准确信息。二是要征询朱小艳的意见，她会不会买房，人家是亲戚关系，享有优先权利。
卖房的事很快就弄明白了。朱小艳兄妹两人，她哥哥在乡下已经成家，有自家的房子，不可能在城里买房。朱小艳是个姑娘，她的父母说她以后嫁人还不知嫁哪里呢，买房也是她成家以后的事。朱小艳的亲戚把房价也报出来了，说按市场价建房得四万多，就按四万算，如果一次性全款付清，给三万八千也行。其它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吕伟兵的父亲吕学安亲自进城去看了房子。房子坐落在县城的中心地带，独门独院，门前一条宽阔的巷子连接不远的大马路，不论是房屋位置还是房屋格局都非常令人满意。老人心细，他又让马玉华把她父亲叫来也看看房子，马玉华的爸爸看了房子也非常满意。两亲家高高兴兴吃喝了几顿马玉华安排的酒水饭菜，又住了一宿，由此敲定，这房子买下了。
三万八千元一次付清这在当年也是不容易的，吕伟兵的父亲吕学安为此拉了饥荒。不过，老人对吕伟兵与马玉华明确表示，这饥荒由他自己偿还，他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房子易主的当天晚上，马玉华专门做了几个拿手的硬菜请朱小艳吃饭，说：”小艳，我和吕伟兵都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没有你，我们不会买房这么顺利。你以后只要在城里生活，没有自家房子住的情况下，就一直可以和我们一起住，这房子就是你的家，你也是主人。”
朱小艳听了这话，笑嘻嘻地说：”小姨，我是不是都不用嫁人了？”
马玉华说，”怎么会呢，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肯定要嫁人呀，只看哪个小伙子与你有缘了。”
朱小艳说：“我嫁人了岂不是还要搬家呀！”
马玉华说：“小艳，你嫁人了有房子住，当然好。要是没有自己的房子，我说过，你也可以和我们一起住，省得出去花钱租房子。再说，以前都是你帮我，我总不能舍下你不管吧？”
“谢谢小姨！”朱小艳说。
“你还客气上了。”马玉华说。
“嗯，应该的。”朱小艳说。
这年国庆节期间，马玉华诞下了吕雨秋，孩子的奶奶进城帮着马玉华看孩子。吕雨秋的奶奶也是随和人，话不多，平时带孩子还管做饭，几年时间，马玉华与朱小艳下班回家都是吃现成的。吕雨秋的奶奶还特别照顾朱小艳，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朱小艳，说朱小艳是吕家的贵人。孩子上了幼儿园，孩子的奶奶要回乡下生活，马玉华都舍不得婆婆走。婆婆说，等把买房拉的饥荒还清了，说不准就可以进城帮着带看孙女了。马玉华拦不住，又让朱小艳帮忙说和，婆婆说，家里还有十几亩地，还有鸡鸭牛猪，都要人莳弄。农民种地，没白日黑夜的，吕雨秋爷爷年纪大了，一个人忙里忙外，也需人照应，过日子么，不就是夫妇一起同甘共苦吗？一家人都分担一些，这生活才有甜味。
吕雨秋的奶奶回乡下生活去了。三年时间过去，朱小艳也谈婚论嫁了。马玉华曾经想让吕伟兵给朱小艳介绍一个当兵的战友做男朋友，话还未出口，马玉华发现朱小艳与车间的机修工吴长刚好上了。吴长刚小伙子长的墩实，人不错，热情大方，做事还踏实。车间生产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机器发生故障，吴长刚都会及时上岗，找出故障原因，尽快排除。吴长刚是乡下人，家里兄弟姐妹多，条件不好，他在厂里上班，也是住集体宿舍。恋爱中的朱小艳是幸福的，她与马玉华聊天，大多都是吴长刚长的，吴长刚短的。有次吴长刚休息，他外出钓鱼，鱼获很大，他把鱼都给了朱小艳。晚上，马玉华与朱小艳把鱼收拾了，叫上吴长刚一起享用。几次以后，吴长刚轻车熟路，他是机修工，工作时间相对自由一些，他买菜回去做好饭了等朱小艳马玉华下班了一起吃饭。吴长刚心思细腻，他知道朱小艳喜欢吃什么，也知道马玉华喜欢吃什么，甚至吕雨秋都在吴长刚的关爱下对他亲热有加，叫的吴叔叔三个字都甜膩腻的。马玉华觉得吴长刚这人确实不错，她试着征询朱小艳的意见，既然吴长刚可以托付终生，为了生活方便，不如趁早结婚。朱小艳没有点头，马玉华问朱小艳：”你心里有吴长刚吗？”
朱小艳仍不开口，马玉华提醒说：”你俩如果有缘，尽早把结婚证领了，两人一起生活就名正言顺了。”
朱小艳这才犹犹豫豫地说：”我与吴长刚的事还没告诉家里人呢。”
原来，朱小艳父母曾经交待过朱小艳，说姑娘大了迟早要嫁人的，老人希望她找男朋友找个家庭条件好些的，最好是独生子。吴长刚的条件都不搭边，朱小艳就一直没与家里人谈过这个问题。
”这怎么行？”马玉华忧虑地说：”这事情必须要告诉家长，征求家长同意的啊。”
有了马玉华的鼓励，朱小艳休假时回家把与吴长刚恋爱的事告诉了她爸妈，她爸妈当然是不同意。朱小艳也没有争论，她想让自己的父母慢慢接受，如果他们不改变主意，她也准备嫁给吴长刚。朱小艳认为恋爱婚姻自由，她有权利选择与吴长刚结婚，她认定吴长刚了。
快放年假了，朱小艳提前告诉父母春节前她要带吴长刚回家，父母没有同意。放假了，朱小艳拖拖拉拉挨到天黑，她才带着吴长刚做贼似的回到家，她哥嫂侄子都不见人影，哥嫂的态度朱小艳没当回事，可她的父母对吴长刚的到来也没有丁点儿的热情，两个人也冷着脸。吴长刚走到两位老人跟前叫阿姨叔叔，两位老人也没回应。朱小艳想倒杯热水给吴长刚喝，她拿起开水瓶，发现水瓶竟是空的。朱小艳沉不住气了，她将吴长刚提着的烟酒礼品放到桌上说：”爸，妈，我准备与吴长刚结婚了。我是您们的女儿，您们养大我不容易，希望我嫁给条件好的人家我也理解。可我喜欢吴长刚，他是一个好男人，我愿意与他一起生活，苦累也愿意了。”
话说到这份上，朱小艳的爸妈还是什么话也不说，冷脸相对。朱小艳拉着吴长刚就往外走，吴长刚与两位老人告辞，两位老人也没有答声。朱小艳与吴长刚两人的影子都消失在夜幕里了，老人依然楞楞地，只是眼里饱含着泪水了。
吴长刚与朱小艳领了证，结婚时朱小艳的娘家人不冷不热地参与了这个过程。吴长刚与马小艳回到厂里上班，两人就一起住在马玉华家了。吴长刚说了，他要向吕伟兵大哥看齐，争取早点在城里买房，让朱小艳有一个自己的家。
二零零二年冬月，吴苗苗出生了，她出生的那天是雨夹雪的天气，夜里北风呼啸。马玉华担心水管冻裂，晚上提前就把水阀关上了。因为冷，朱小艳做月子就非常不方便。吴长刚曾打算让母亲帮帮忙，可他的父亲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吴长刚就断了这个念头。其实，朱小艳是想让自己的妈妈伸把手帮帮忙，朱小艳的哥哥嫂子不同意，因为他们的两个孩子还小，也要人照顾。朱小艳做月子也就吴长刚照顾她了。马玉华作为过来人，她指导吴长刚用宽胶带封闭门窗的缝隙，又买回宽大的棉套帘子钉在门楣上让屋子里保温。吴长刚心细，他每天上班前烧了热水袋给朱小艳放在脚头暖脚。产妇的饮食要清淡一些，吴长刚又买了鲫鱼排骨回来煲汤给朱小艳喝。吴长刚上班，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活干，朱小艳一个人在家做月子他不放心，抽空就跑回家照看朱小艳母女。有时吴长刚加班，马玉华就顶上去了。朱小艳做完了月子，孩子没有人照看，她直接辞职在家做了全职主妇。
这年底，吕伟兵脱下军装转业到色织布厂做保卫工作。生活不咸不淡地过了两年，色织布厂改制，聘任制工人直接下岗，有编制的人员，政府与当事人协商转岗或一次性买断相关福利自行就业。吕伟兵的战友早年退伍，在外承包工程发迹了，他邀请吕伟兵与他一起创业，吕伟兵就选择了一次性买断福利自行就业。
吴长刚没了职业，马上就上火了，不说买房子，一家子的生活都成了问题。吕伟兵征询战友要不要人，战友犹豫了下答应了，说让吴长刚干电焊工，三个月学习期间，工资减半，学会以后工资全额，加班另算。
吴长刚临离家打工之前，他请吕伟兵一家三口子上馆子撮一顿，吕伟兵不同意，说挣钱八字没一撇，先就吃上了，这哪成，不过日子了？吴长刚说就是不挣钱，我们一起吃顿饭也正常呀。吕伟兵见推脱不掉，就和吴长刚一起带着家人出去吃饭，借席中上卫生间的工夫，吕伟兵提前把帐单给结了。吴长刚在喝好吃完之后去结帐弄了个大红脸，他问吕伟兵为什么要这样？吕伟兵说你挣钱了回来，咱们再喝庆功酒，如何？
吴长刚是个干活肯下力气的人，加上聪慧，他学电焊一个多月就岀师了。干到年底，老板都是按全额工资结算的，加上加班费，这一年没少挣。年底回家，吴长刚买年货都是买的双份，一份自家用，一份交给马玉华。马玉华不愿收，吕伟兵倒是脸皮厚，说你马玉华又不当官，还怕背后有人打你小报告不成？
说起来还真是，这是吕伟兵吴长刚两家人在一起，过得最开心最幸福的一个春节。吴长刚年节期间邀请吕伟兵一家人出去逛庙会，外出游玩，一应花销都主动买单。年后吴长刚准备上班，按要求要体检，他一大早空腹去体检中心，做体检的人很多，他排队将各项检查项目做完都快晌午了，回到家朱小艳将炖好的羊肉萝卜端给他吃，吴苗苗还凑到跟前与她爸抢着分食，吴长刚挑一块精瘦的羊排喂给吴苗苗，吴苗苗说爸爸先吃。朱小艳见了感动的不得了，说这丫头会疼爸爸，我在家天天带她，她也没这样待我呀。吴长刚宽慰朱小艳，说我一出门都好些天不见她，她惦记我呗。我要天天与她在一起，没准与你一样，彼此习以为常了。
第二次上午，吴长刚去医院领取检查结果，医生非常严肃地告诉他，他的肺部有结节阴影，具体情形说不准，让他务必尽快去大医院复查。吴长刚不敢怠慢，回家告诉了朱小艳。第二天，朱小艳请吕伟兵陪着吴长刚去省城医院复查，结果出来，吴长刚肺癌晚期。朱小艳得知结果犹如晴天霹雳。医生说了，病人的体质还好，如果通过放化疗和靶向用药可以帮助病人延长生存期。回到家，朱小艳没有犹豫，把家里的积蓄都拿了出来陪着吴长刚在医院住下了。从这时起，苗苗就开始由吕伟兵与马玉华照顾了。钱快花完了，朱小艳又请吕伟兵帮忙照看吴长刚，她情绪低落地回到婆婆家想办法。公公婆婆年纪大了，加上又有病，自从知道吴长刚得了不治之症以后，身体就更不如从前了。公公婆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朱小艳也没想打公公婆婆的主意，她征询公公婆婆意见，问大伯子小叔子大姑子小姑子可否拿些钱救济一下吴长刚？朱小艳知道，吴长刚的二哥家正准备盖楼房，这在当时的乡下可是凤毛麟角，家底应该还算殷实。吴长刚的小妹嫁的婆家在镇上开批发商店，自己的兄长患了绝症，念着骨肉同胞之情，应该多少也会周济一些。公公避开朱小艳的眼神不说话，婆婆叹着气说兄弟姐妹虽然多，分了家各过各的日子，条件好与不好，帮与不帮，不是我们能作得了主的。朱小艳听婆婆这么说，觉得这是多么地不可思议。以前她嫁给吴长刚，她没有给公公婆婆提过任何条件，公公婆婆见着了她也说她是好儿媳，明事理。朱小艳与吴长刚逢年过节放假都带了礼物回家看望公公婆婆，婆婆私底下还拉着朱小艳的手说这么多儿子姑娘儿媳妇女婿，也只有吴长刚朱小艳是实打实地孝顺，会体贴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如今他们的儿子患了重病，命悬一线，公公婆婆就这种态度，也难怪他们的儿女都那么自私的。朱小艳不甘心，说吴家兄弟姐妹都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帮吴长刚么，他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呀！公公婆婆嗫嚅着，不知该如何面对朱小艳。朱小艳说人命关天的事，自己家人都靠不住，还能指望谁呢？公公似乎不满朱小艳说的这句话，他终于开口了，说一家人不一家人，能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难道这还错了么？朱小艳听了心彻底地寒凉了，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公婆婆的家。
朱小艳回到娘家，她爸她妈见了她就流泪，朱小艳也陪着一起流泪。她爸妈把她哥嫂叫一起商量对策，她哥嫂像商量过似的，说吴长刚父母及兄弟姐妹都不管，咱外姓人更管不了了。朱小艳听了眼泪又漱漱地夺眶而出。她父母见了叹一口气，还是做起了朱小艳的工作，说你以后还过日子呢，你把自家的钱都花在吴长刚身上已是尽心尽力的了。你拉饥荒花多少钱都是无底洞，到时人财两空，你一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这日子咋过？朱小艳听家人这么说，知道借钱无望，心里除了寒凉还是寒凉。她惦记着吴长刚，没言声起身就走。朱小艳都离开村子好远了，他爸骑着自行车追上了她，拿出两千块钱要给她，朱小艳本伸手想接来着，只听她爸说，妮呀，你是命苦，以后就随了天命吧。朱小艳伸出的手又收回来了，而后直接扔下她爸就走了。
朱小艳是早上八点离开医院回家的，一天奔波下来什么也没得到。天黑了，她回到医院，经过门诊大厅，白天人来人往的门诊大厅空荡荡的了。以前对医院的存在比较陌生，此时，她的内心是感慨的，有的病人来到医院，会带着健康与希望离去。有的人进了医院，只有痛苦地煎熬着与死神搏斗，幸运的人可能拖着残弱地身体离开医院，倒霉的人就是在这里与自己的人生及亲人告别。朱小艳想到这里，她的身子软弱得难以支撑了，她在门诊大厅的椅子上坐下来，迷糊地闭上了眼，她的脑子里，都是吴长刚的身影，吴长刚健康地陪伴着她与吴苗苗，一家人幸福地生活着。
吕伟兵知道了朱小艳的难处，他回家与马玉华商量，能否为吴长刚筹些医疗费。马玉华没有犹豫，直接从柜子里拿出一叠现金全交给了吕伟兵，吕伟兵不接，说这钱还是你去给朱小艳吧。马玉华问为什么？吕伟兵说你是她姨，你给她是人情。我去给，人家还以为是借的呢，心里不有想法了吗？马玉华觉得在理，就亲自去医院把钱交给了朱小艳。
吕伟兵又去找了他搞工程的战友，给战友分析了吴长刚的病情。战友理解吕伟兵的心情，他痛快地拿了两千给吕伟兵转交给朱小艳。吕伟兵接过钱装进兜里，他郑重地给战友说了句“谢谢！”离开了。
吕雨秋的奶奶知道吴长刚患了重症，与吕雨秋爷爷从乡下赶到城里，亲自把从乡下带着的鸡蛋蔬菜香油还有两百元钱送到了吴长刚的床头，那阵子，吴长刚与朱小艳的心是温暖的，他们双双依偎在一起，与疾病抗争着。
病魔着实无情，吴长刚在医院与病魔搏斗了近一年时间还是撇下朱小艳母女走了。医生说像他这种情况已经很不错了。朱小艳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哭得死去活来的。安葬吴长刚后，朱小艳变得沉默寡言，有时一个人待时间长了还会无声地独自流泪。马玉华开导她振作起来，也没见什么效果。马玉华带朱小艳去医院看医生，医生诊断了说朱小艳是患上了抑郁症，最好不要受什么刺激，需要安静地调养。马玉华把朱小艳带回家，开始完全地照顾朱小艳母女的生活。
几年过去，吴苗苗六岁多了，该上小学了。吕伟兵与朱小艳商量孩子上学的事情，朱小艳”哇”一声哭了起来。马玉华见了心里也不好受。好半天了，朱小艳才说，以后孩子读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决定把孩子带回乡下去生活。吕伟兵与马玉华为朱小艳考虑过，朱小艳带孩子回乡下，她该去婆家还是娘家呢？如果回去过得好，那算是他们多操心了，万一过得不好呢？吕伟兵与马玉华担心朱小艳回去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到时生活不顺受到刺激，岂不得不偿失了？他们建议朱小艳最好留在城里生活。朱小艳何曾没有为自己与孩子考虑过，她是张不开口呀。朱小艳见吕伟兵与马玉华两口子诚心帮她留她，她就同意了。马玉华陪朱小艳带吴苗苗去附近学校报名，学校要求吴苗苗的户藉地址是学校规定的招收户藉地址范围之内。为了吴苗苗读书，吕伟兵就将朱小艳母女的户口直接落在了他们家的名下了。
吴苗苗上学以后，她的花销就大些了。朱小艳通过几年休养，身体也好些了。朱小艳提出要出门打工，马玉华建议她在县城找个轻松些的活干，陪伴着孩子成长。朱小艳坚持出去打工，说还是出去闯闯吧，能够多挣点钱，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朱小艳离开家打工的前一天晚上，她郑重地把吴苗苗托付给吕伟兵与马玉华，马玉华说，”小艳，苗苗以前是我孙闺女，你走了，那她就是我闺女了。”朱小艳抱着马玉华泣不成声，说：“闺女孙女不都是你们在尽一份责任吗。”
朱小艳在外找到工作了，是在一家快递公司分拣包裹，收入不是很多，她按季度给马玉华寄些钱，作为吴苗苗的生活费。马玉华叮嘱朱小艳在外照顾好自己，只要有他们在，吴苗苗就不会受委屈。
也就一年多时间，朱小艳就不再给马玉华寄钱了。
朱小艳打长途电话说她恋爱了，还怀了孕，男人很独，不让她给孩子寄生活费了。吕伟兵与马玉华知道了这事，担心朱小艳被坏人控制，吕伟兵请了假按朱小艳提供的地址找了过去，人是见着了，只是无话可说。那男人与朱小艳租住着一间偏僻阴暗狭小的屋子，屋子有十来平米，收拾的很干净，除了一张大床，屋里就没有多少空间了。三个人站着说了一会话，吕伟兵知道男人不是坏人，也不是懒人，他也是命苦的人，媳妇患了绝症，因为治病，欠下了好多的债要还。为了还债，他白天开车送货，晚上在快递公司加班加点分拣包裹赚钱。他与朱小艳认识以后同病相怜走到了一起，他原本欠一屁股的帐，又有一个十岁的儿子要养，加上小艳怀孕，这生活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男人在吕伟兵面前一副局促难安的样子，但他还是说，我不是狠心的人，我们实在是太困难了。等小艳生产了，孩子大些了，能上班挣钱了，我一定让她再给孩子寄些钱。男人短短的几句话像烧红的烙铁烙在吕伟兵的心坎上，原来的义愤填膺就烟消云散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小家。他走出屋子，来到大街上，他长长地透了一口气，让压抑的心情舒缓过来。他找个银行，在柜台上取了一些钱回到朱小艳的住处，把钱放在桌子上，转身走了。
”那男人特像吴长刚。”吕伟兵回到家告诉马玉华说，”神态，性情都像。”
”朱小艳呢？她看起来怎么样？”马玉华问。
”生活条件虽说不太好，不.过，小艳倒是一副安逸满足的样子。”吕伟兵说。
“她还上班么？”马玉华问。
“快八个月了，她挺着个大肚子，想去上班，人家公司不接受。那男人也不同意她上班。”吕伟兵说。
“那就好。”马玉华说，“这男人还算靠谱，没把她当挣钱机器。”
“男人只是话少，其他看着还行。”吕伟兵说。
”第一次见小艳时，她年轻活泼漂亮，是一个幸福的小姑娘。经历一次变故，人生转了一个大弯。只要她愿意，有个归宿总是一件好事。只是，这苗苗呢？”马玉华问。
”这就是我们要面临的问题了。”吕伟兵说，”自吴长刚去世以后，小艳与婆家娘家都没有什么来往，你说这叫什么事呀？”
”苗苗是个懂事的孩子，读书成绩又好，她从小失去了父爱，现在妈妈也没有能力管她了，如果她知道自己孤苦无依了，她的内心该会多痛苦。”马玉华说。
”为了孩子健康成长，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吕伟兵说。
”你不会嫌弃孩子吧？”马玉华问。
”我怎么会嫌弃呢？”吕伟兵说，”我还担心你有想法呢？”
”我咋会有想法？”马玉华说，”苗苗多招人喜欢呀，我省了十月怀胎，还多了一个叫妈的姑娘，何乐而不为呢。”
”你别捅篓子了，苗苗叫你姨奶奶才是真的。”吕伟兵说。
”是，是，还真是，你看我这记性。”马玉华醒过了神答道。
两口子商量好了，吕伟兵继续出外打工，马玉华在家照顾两孩子读书。吕雨秋大三那年，吕伟兵在工地与工人打赌搬石头，快五十的人了还使蛮力，结果伤了腰椎，他干不了体力活了。回到家马玉华好一顿埋怨，埋怨完了马玉华又心疼吕伟兵。两个孩子读书花销太大了，为了挣钱养家，马玉华让吕伟兵在家照顾孩子，她去上海做家政阿姨去了。
3
吴苗苗平时都是早上六点起床，吕伟兵以前身体好会带吕雨秋与吴苗苗一起跑步，然后回家吃马玉华做的早餐再上学。现在吴苗苗高考结束了，她选择在一家小碗菜快餐店做服务员，上午九点上班，晚上十点下班，中午在店里有一个小时吃饭打盹的时间。吕伟兵早上起来做早餐，煎鸡蛋，熬粥或蒸包子，都是现吃现做。吴苗苗有时帮忙当下手，有时楼上楼下地搞卫生，两人生活的还算默契。吴苗苗的高考分数出来，吕伟兵一晚上没睡好觉，早上，他起床下面条把水放少了，等发现时面条都煮糊了。吴苗苗吃面条时调侃吕伟兵，说，”姨老爷，您早上煮面条是不是开小差了？”
吕伟兵说：”是。”
吕伟兵说完又醒悟似的说，“苗苗，面条糊了不好吃，我重新给你煮一碗吧。”
吴苗苗抿着嘴笑，说，“不用。姨老爷，面条只是有一点点糊味。我想您是守在锅台边儿出神，发现水少了糊了锅您就及时加水补救，所以就这样了。”
吕伟兵说：”苗苗，吃饭不准笑，小心呛着。”
吴苗苗不笑了，说，”姨老爷，姨奶奶说什么时候休假了吗？”
吕伟兵说：”咋的，苗苗想姨奶奶了？”
吴苗苗说：”姨老爷，我想姨奶奶了。”
吕伟兵说：”你想姨奶奶就给姨奶奶打电话呀。”
吴苗苗说：”我打电话给姨奶奶，姨奶奶就让我给我妈打电话。”
吕伟兵说：”应该的，你妈生你养你不容易呀。”
吴苗苗说：”我都好多年没见过我妈了，要不是姨老爷与姨奶奶，我能有今天吗？”
吕伟兵说：”一个人自己不努力，谁帮忙着急都没用。还是我们苗苗聪明懂事，心想事成。”
吴苗苗不吭声了。
吕伟兵问：”苗苗，你的高考分数下来了，你确定选择上军校吗？”
吴苗苗说：”姨老爷，以前我担心高考失利，现在分数在这儿，上军校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吕伟兵又问：”你为什么一定要上军校呢？不会是因为上军校可以省些学杂费吧？”
吴苗苗说：”也许这是一个原因，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吕伟兵追着问：”那还有什么原因？”
吴苗苗说：”这个必须要说吗？”
吕伟兵说：”要说。”
吴苗苗说：”姨老爷，因为我崇拜您！”
吕伟兵问：”崇拜我，为什么？”
吴苗苗说：”姨老爷，您不觉得您很了不起吗？您正直善良，自律自信，幽默温厚，亲切果敢……您就是我的偶像。”
吕伟兵颌首回道：”所以你就决定上军校了？”
吴苗苗说：”上军校不也是您曾经年青的梦想吗？”
吕伟兵这才恍然大悟，”是这样呀！好，好，好，苗苗好样的。”
”不过，你上军校那也得与你妈妈商量了再说。”吕伟兵说。
”我听您的。”吴苗苗痛快地应道。
八月底，吴苗苗穿上军装真的要去上军校了。临离开家，马玉华回来了，朱小艳也回来了。吕伟兵拉着吴苗苗走到朱小艳面前把吴苗苗交给她，母女俩抱在一起哽咽流泪。要启程了，马玉华与朱小艳挥着手向吴苗苗告別，吴苗苗站定，抬起手面向亲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吕伟兵见状，也抬起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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