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飘香的冬天
冬日的一天傍晚，下班赶回老家。推门进屋，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气迎面扑来，原来母亲已做好晚饭，在饭桌边等我呢。此刻温馨明亮的客厅内，饭菜的香气正冉冉升腾着，一大盘辣炒白菜所散发出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飘荡着浓浓的亲情与母爱，宛若冬日暖阳，让心灵如沐春天。
和母亲围桌而坐，边吃边聊，幸福涌遍全身。母亲做得菜蔬辣炒白菜，以及腌渍白菜咸菜，面食则是菜窝头。母亲做得辣炒白菜很有味道，堪称一绝。菜窝头是用白萝卜擦成的菜丝和玉米面及豆面掺盐蒸成的。啃口菜窝头就着辣炒白菜，那种香甜的惬意和满足，让我禁不住回忆起儿时那幕幕场景。
想起儿时那首《小白菜》，歌声如烟，娓娓深情唱来：“小白菜呀， 地里黄啊；三两岁呀，没了娘啊。跟着爹爹，还好过啊；就怕爹爹 ，娶后娘啊……”记得那是寒冬腊月的一天晚上，外边飘着鹅毛大雪，母亲在昏黄的灯光下，给我唱了这首《小白菜》的歌谣，唱完后给我讲了小白菜的故事。那时侯想想我有亲娘，真比小白菜幸福。吃完晚饭，帮母亲刷刷筷子、洗洗碗。陪母亲说说话，拉拉家常。母亲和我聊起了过去那些种植白菜的事情。
老家种植大白菜在桓台县城周边是最早的几个村子之一，是县城重点白菜种植村庄，所种白菜品种好，产量高，收益高，远近闻名。改革开放后，村里分田到户。村子河东的小片地上有我家的八分自留地。父母在这块地上全部种上了白菜。那时没有卖白菜种子的，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自留白菜种。白菜在收获后，总会留下几棵大的、好的做为白菜留种用。这种白菜品种叫做“包头白”，产量大，外形圆圆的，大大的，一棵白菜能生长到十多斤。母亲说收获过一棵最大的白菜，竟重达十八斤，像一颗青白镶嵌的翡翠玉球。
春暖花开，清明时节，正是栽植留种大白菜的好节气。留种的几棵大白菜这时只剩下根盘和几片含苞小芯叶了，但它们却像是母亲的宝贝一样，被母亲一棵棵温柔地栽到地里。母亲对它们浇水、施肥，呵护备至，像是照顾自己的孩子一般。五一时节白菜终于开花了，菜地里宛若一幅油画般绚丽多姿。白菜花那四片金黄的小花瓣，一个花蕊，竞拥绽放，一簇簇的，金黄的，仿佛母亲慈祥欣慰的笑脸。田野里，白菜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随风飘荡起伏，惹得蜂舞蝶绕，好一派田园风光啊。花开花落，白菜打种，麦子也熟了。白菜种终于和麦子一起收获了。
立秋节气，母亲撒播下一粒粒白菜种子，一个个新芽竞相破土而出。待到处暑时节，栽植下一棵棵白菜秧子，很快就能长成了一片绿油油的小白菜。那些小白菜着实惹人喜欢，秋风拂过，个个摇曳着翠绿的衣裳，伸着头沐浴着阳光和雨露茁壮生长着。那时白菜田里的井都是洞子井，井底的水洞和乌河水紧紧相连在一起。乌河的水质甘冽，流灌到井内，用此水浇灌，白菜的品质可想而知。那时候没有化肥，地里全部施有机粪肥。白菜地里不打农药，也不生虫子。霜降时节一过，就得捆白菜，以利于白菜长得结实丰硕。母亲用草绳子将一棵棵白菜捆起来，此时白菜离收获也就不远了。
转眼间小雪时节来到，白菜终获收成。记得那时，母亲带着菜刀，摁着一棵大白菜，摇摇晃晃，就把它拔出来了。拔出白菜后，用菜刀把菜根上的泥土及乱根砍去，只留下短短的主根。那时候收获白菜都是连根拔起，主根必须保留，这样有利于贮藏保鲜。尽管当时白菜很便宜，才二分钱一斤，但那时的白菜真的很好吃，也很好卖。当时白菜收获的季节，就会有解放大卡车驶来，一辆接一辆的到田间地头收购白菜。白菜地里人来人往，热闹无比，收购过磅装车的场景很是壮观不已。
俗语说得好：百菜没有白菜香。白菜是北方农村的第一主打菜，更是农民冬天的家常菜蔬。白菜寓意是“百财”，更是年夜饭不可或缺的菜品。作为农村人，若是没在入冬前窖上这么百八十棵白菜，这个年过得心都不舒坦。这样窖起来的白菜，不损失水分和营养。随时吃，随时取，是农村最天然的冷藏地库。那时，母亲把卖后剩余的几十颗白菜拉回家中。家中庭院里早已为白菜贮藏准备好了地窖子。那时农村庭院里都有地窖子，贮存冬天的主菜：白菜和萝卜。所谓的地窖子就是在院子里开挖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坑，坑的最上面摆上圆木，铺满玉米秸秆，然后再敷上厚厚的土，留一个进出地窖的洞口，用来搬运白菜。挖菜窖子的大小，要看储存的白菜多少。深度要够窖两层白菜。一般要提前挖好，晒窖子，晒土，晒白菜。窖白菜，要找一个好天气，时间选在下午三点左右。窖底铺一层干土，然后把晒过的白菜一棵棵头朝下根朝上码好一层，再铺一层土，继续码第二层白菜。双层码完后，菜窖顶必须要覆上厚厚一层土，要埋严实。只有这样白菜才能能躺在温暖舒适的地窖里，新鲜不会变质，才能充实漫漫冬季的菜香飘逸。
常言道：萝卜白菜保平安。记忆中常常会闪现出一幅幅画面来：祖母在老宅的土坯房里，把白菜剥去菜叶炒菜后，然后把根泡在罐头瓶子里，过不了多久，白菜便开出了金黄色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屋子里的土炕头，被烧得温暖如春，祖父在土炉子上翻动着铁锅，炒着香辣的白菜，满屋的热气，香气氤氲着，飘散着，像是一场再也回不去的梦......屋外院子里那腌渍白菜的坛缸，那朴素的香气，祖母从缸中捞咸菜的场景，像是一场梦，久久地不肯散去！
如今母亲依旧种着几分地的白菜。白菜收获后，母亲会分给亲戚们一些品尝，还偶尔到集市上去卖点零花钱，滋润着一家人的日子，分享着白菜飘香的冬天，所带来的浓情和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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