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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故乡物语之二则

2020-09-24抒情散文堂珂
文/堂珂1、河流那天回老家给四婶子上一年坟,吃了中午饭,脚步好像有一种魔力,牵着我到了村前的河滩。当我站在狼藉的河滩上,面对眼前面目全非的景象,伤感之时脑海中突然蹦出了“游钓之地”这个词。古人常用它当做故乡的别名,意思是故乡是一个人经常去钓

文/堂珂

  1、河流
  那天回老家给四婶子上一年坟,吃了中午饭,脚步好像有一种魔力,牵着我到了村前的河滩。当我站在狼藉的河滩上,面对眼前面目全非的景象,伤感之时脑海中突然蹦出了“游钓之地”这个词。古人常用它当做故乡的别名,意思是故乡是一个人经常去钓鱼的地方,一个令人留恋的地方。可是我的“游钓之地”还有鱼可钓吗?眼前的河流已经失去了垂钓的条件,既没有哗啦啦奔涌的河水,也没有水波荡漾的大水湾,只剩下细细的一条,弯弯曲曲,好像在竭力地伸直身体,可是无能为力。那是岁月一滴清瘦的泪水,自村子粗糙污秽的脸颊上滑落,冲出一道布满灰尘的痕迹。
  但我依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贴近故乡的胸膛,我是在怀念那些有鱼可钓的岁月吗?
  小时候,河流是村庄脖子上的一条丝巾,色泽鲜丽,质地柔软,风一吹,就成了一条欢呼雀跃的彩带,村子青葱的大圆脸因为河流的衬托而表情丰富,活力四射。河床是宽阔的,水是饱满的,一年四季在河床宽阔的怀抱里撒娇,间或打个滚,大吼几声,这是夏季的暴雨在撒欢。风平浪静的时候,我们在她的怀抱里游泳嬉戏,欢笑声如浪花飞溅,惹得树上的鸟儿纷纷驻足侧目。冬天我们在白玉一般的冰面上溜冰,打“懒老婆”(一种类似陀螺的东西,木头削的,用鞭子一抽就滴溜溜转),大人小孩的欢笑声如同山坡上的篝火一样熊熊燃烧,再寒冷的日子也觉得温暖。那些笑声如同那个单纯的岁月一样,没有掺杂半点杂质。尽管吃了上顿没下顿,尽管衣不遮体,可是欢乐就像是寒冬里的腊梅,凌寒怒开,这是挡也挡不住的生命本能的释放。
  我不想说“故乡是我的母亲,给了我生命”之类的话,这话虽然是事实,却有矫情的嫌疑。从某种意义上说,故乡是我机体上的一条主经脉,没有她,我会气血不畅,血脉不通,面黄肌瘦,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劲头。故乡的河流类似于母亲的乳汁,让我的童年得到充足的灌溉。这绝不是幼稚和矫情,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实体验,身体和心灵的双重体验。母亲的乳汁让我度过了婴儿期,而河流贯穿了我整个的人生历程,她浇灌着我童年的原野,使得她泥土湿润,植物丰茂,瓜果飘香,到处有欢声笑语飘荡。故乡就像一条输油管,总在我乏力的时候给我以动力,用现在网络上流行的一个词,就是“给力”。遭遇挫折意志消沉的时候,我总能从点点滴滴的回忆里找到一些挣脱羁绊的力量。
  而今,十几米的河面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条。我不知道是何种神力把她撕扯成了这个样子。羸弱的一条,暗绿的一条,腥臭的一条,苟延残喘的一条。像一条脏兮兮的绳索套在了故乡粗短的脖子上。每次回老家他们都说村子变得富有了,好看了,那些趾高气扬的二层小楼和一应俱全的家电,以及平整的水泥路、大腹便便的年轻人,似乎验证着这个观点。可为什么我的河流却变得蓬头垢面?变得如此瘦弱不堪?她的内心承载着一些什么样的憋屈,故乡的老少爷们知道吗?
  我的河流老了,暗绿黝黑的斑点布满全身。我的河流奄奄一息,她快要死了。
  2、果园   果园对童年的诱惑远大于河流,尽管河流给了我们数不清的乐趣。河流是开放的、免费的午餐,愿意进就进,愿意出就出,享有充分的自由权。而果园永远是封闭的、神秘的。红杏一枝出墙来,那些粉面红腮的果子,透过篱笆和树枝枝叶密密的遮挡,坦露着赤裸裸的诱惑。仿佛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妙龄女郎,对着一群小伙子抛着媚眼。小伙子体内的荷尔蒙腾地一下子燃烧起来。
  救火。救火。
  小姐就在闺房内,脂粉香隐约可闻。而要做偷情的张生,除了胆量,还要动脑子智取。通向莺莺的闺房架设了好几道封锁线呢。第一道,是用刺槐、荆棘编成的篱笆。刺槐和荆棘是栽果树时一起栽下的,如今已长得又高又密,要想通过这道防线,得用手把枝条一根根折断,碰到粗的,得用镰刀或者柴刀砍断。第二道防线是流动的,说到这里你大概猜到了,对,就是狗。每个果园都养着一条或多条狗,有些还是身高马大的狼狗,狗的耳朵比人好使,灵敏,屁大的动静都能听到,尤其是在主人睡觉或者不在的时候,它能及时发现险情并排除险情。
  第三道防线才是人。这充分体现了人的聪明。看守果园的一般都是村里四十岁左右的光棍,他们个个身强体壮,但性格乖张或者暴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被他们抓住,轻则捏耳朵捏肚皮掐大腿,重则一顿拳打脚踢。
  初生牛犊不怕虎。“再严密的防线也挡不住我人民解放军骁勇的攻势!”忘了这是哪部电影里的台词了,拿来形容这群毛头小子的胆大妄为很是合适。放学了,我们背着书包沿着河逆流而上,一路讨论着由谁望风(一般是由胆子最小的担任,实在没愿意的,就剪子包袱锤决定),哪个地方相对比较薄弱,设计逃跑的线路和会合的地点---------到了果园,把书包里的书掏出来藏在玉米地里,或者是地瓜沟里,然后观察地形,寻找突破口。缺口开了,苹果的香味一下子涌出来把我们淹没了。我们一个个猴子一样抓耳挠腮,小心翼翼却又迫不及待。尽管事前商量好了,说是进了果园一定要轻手轻脚,不要弄出任何响声来,可是一看见那些花花绿绿的果子,早把一切危险抛到了脑后,哗啦一下子钻到树底下或者爬到树上,挑那些最大最鲜艳的一股脑儿往书包里塞。塞满了,一看另一棵树上还有更好的,赶紧倒掉重来。就在这时,狗吠声骤然响起,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在我们耳边炸响,炸得我们头皮发麻,小腿肚子直打转。赶紧跑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伙醒过神来,发疯似地涌向那个撕开的缺口,争先恐后往外钻。狗吠声越来越近,看得见狗尖利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了,吓得我们屁滚尿流。对,这个词就是专门为我们这时的境况设计的吧,禁不住好生佩服古人造词的生动性。缺口有一个,四五个一起往外钻,钻的慢的,就被狗一下子咬住小腿,或者被看院子的抓住。
  我被抓过一次。那是我童年最屈辱的一次记忆。我不但被捉住了,还被扒了衣服,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回去叫你家大人来要!”那个看院子的扔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小伙伴们早已一轰而散跑得无影无踪了。怨恨涌上了我的胸腔,平时“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信誓旦旦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管用了呢?我多么盼望他们像电影里的侠胆义士一样,为了解救朋友而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这是当初一个懵懂少年的真实想法,现在想来这个想法是多么单纯多么幼稚呀!我抹着眼泪找到书本,用一条地瓜秧捆好,背在肩上。瞅瞅私处实在没有光着身子招摇过市的勇气,遂拔了一棵又大又密的蒿子挡在私处,沿着河滩往家走。毒辣辣的太阳照着,脚底下是滚烫的沙砾,我尽量挑有树的地方走。好在是炎热的中午,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只有一两只狗和觅食的鸡好奇地打量着我,眼睛里满是狐疑的神情。而树上的鸟有一搭没一搭地叫着,似乎在嘲笑我。
  看果园的姓谁名谁,我早已没了印象。对他也没有任何的怨恨。相反的,我倒是很敬佩那个时代人们的恪尽职守。衣服是怎么要回来的,也忘了。只是对这件事的过程记忆犹新。而每次回想起来,心里头想得最多的,是好笑。也有一丝淡淡的酸楚。

[ 本帖最后由 堂珂 于 2011-6-6 09: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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