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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煤油灯点亮的山村岁月

2020-09-24叙事散文大雪飞扬

煤油灯点亮的山村岁月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村通电的日子很早。一排高大的松木电杆把电从遥远的山的那边送到了村子里来,但村子里使用电的人家却很少。村子里有一个电磨坊,闸刀搬下来以后,电动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转动起来,电磨坊的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那个
煤油灯点亮的山村岁月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村通电的日子很早。一排高大的松木电杆把电从遥远的山的那边送到了村子里来,但村子里使用电的人家却很少。村子里有一个电磨坊,闸刀搬下来以后,电动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转动起来,电磨坊的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那个电磨坊是大队的。村子里有一个学校,晚上不大的校园里亮着与村里普通人家截然不同的光。我的二叔是村里的兽医,属于有手艺的人家,晚上亮着一盏十五瓦的灯泡;我们旁边的何大叔是村支部书记,属于干部,三间房里都有电灯。除了这些人家,许许多多的人家使用的只有一盏煤油灯了。煤油灯伴着我们经历了很长的岁月。在我的感觉里,像我们那样普通的人家今生今世只有用煤油灯的命了。我打心眼里羡慕那些用电灯的人家,觉得人生最大的幸福的就是家里有一盏电灯。
  那时父母亲总是很忙,跟着队里人在山里忙碌。我们在学堂里散了学,提个背筐去山野里剜猪菜。剜了猪菜回到家,天已经黑下来了,父母还没有回家。我们就在门口的榆树下面玩耍,等待父母回家。有时想到房子里去,但房子里黑乎乎的没意思,点亮油灯吧,父母回家肯定要骂我们,玩耍的还要费油!哪儿有那么多煤油!一斤煤油在大队部的小商店里两毛多钱,现在看来不算什么,但那时却十分金贵。有时断了油,家里又拿不出两毛钱,只得端了灯盏去邻居家借一点。等自己家里有了钱,买了油,又要把那一点儿煤油还回去。虽是一点点煤油,但谁家里都舍弃不起,如果忘记还了,邻居也许会在背地里念叨好长时间。在家里,父母总要把灯芯拨的很短很短,用母亲的话说,能照个亮就行了,干嘛拨那么大呢,那不是浪费吗?所以一盏煤油灯照亮的地盘总是很小,做饭的话,就只有灶台和擀板那儿;坐在炕上纳鞋底的话,就只有母亲的眼前和窗前不大的一点儿空间。如果我们在一间房子里点亮了两盏灯,母亲会很快跑过来,把一盏吹灭。我们兄弟不小心打翻了煤油灯,煤油从灯盏里流出来,浪费了,母亲总要责骂好长一会儿时间。
  想起煤油灯,我最先想起的就是母亲,想起母亲在煤油灯下为我们缝缝补补的那些情景。那时母亲总是很忙,白天要去队里干活,挣工分,回了家要为我们做饭,还要喂猪养鸡,没有一点儿空闲。很多活计就只能放到了晚上。往往我们一觉醒来,发现母亲眼前的那盏灯还亮着。全家六七口人,今天你的鞋破了,母亲就要把大麻拧成绳子,准备着做一双新鞋出来;明天他的裤子烂了,母亲就要想办法找出布头,把破烂的地方缝上去。不知是我们兄弟过于贪玩,还是那时的布确实不结实,缝缝补补的事情总是让母亲没有尽头。后来我学到了孟郊的《游子吟》,读到“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几句的时候,我眼前闪现的总是一个在煤油灯下游针走线的母亲形象。而且那种形象还会生根,固执地盘旋在我的脑子里,绝不能把那个母亲和一盏煤油灯分开来。只是我不知道唐代有没有煤油灯。
  最糟糕的是冬天,冬天本来是农闲季节,作为农民,辛苦了一年,也该休息一会儿了;但记忆里的冬天母亲也总是很忙,要给队里去背粪,要随着大伙儿去修梯田,要随着父亲去山里砍柴,要去井边去挑水,要坐在冰冷的地上剁猪菜……母亲粗糙的手上和脚上总要龟开许多伤口,疼得不行,但白天母亲顾不上管这些,山里的许多女人都是这样,谁都不会为这点伤口停下手里的活,母亲怎么会例外呢?晚上临睡前,母亲才让我们兄弟端了煤油灯靠近她的伤口,先自己检查一会儿,然后拿了一支棒棒油,在灯火上烤了,等棒棒油融出眼泪似地液体来,就赶快往自己的伤口上去滴。我不知道拿棒棒油往伤口上滴,是怎样的一种治病原理,但我却知道棒棒油从来没有治好过母亲手上和脚上的冻伤,那些伤口要等到第二年的春天才会自然愈合。我想,那样的事情如果放在现在,虽然照亮的工具已经有进化为电灯,但为了融化一支棒棒油,说不准还得点亮一盏原始的煤油灯呢。
  煤油灯的制作非常简单,有一个瓶子,最好是墨水瓶——既小巧玲珑,放置起来又稳重,瓶盖上打一个孔,用薄铁片卷一个细管子插在里面,用棉花搓一根捻子穿在铁管子里,就好了。其他东西都好找,但墨水瓶却是一种稀罕的东西。好在我们家不缺这种东西,因为我们家有三个上学的孩子。我们兄弟用完了墨水,母亲总要把墨水瓶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来,哪一天不小心打破了煤油灯,母亲就甩了旧瓶子,用起了新的瓶子。有时邻居家找不到可用的瓶子,母亲就慷慨地送一个。母亲说,你们兄弟都念书,除了只有投入没有产出以外,就这一点好处,家里从没有因为找不到瓶子做灯盏而发过愁,有时还能帮助一下邻居。
  我和小弟从小就爱看书。晚上母亲做针线活的时候,我们就凑在母亲傍边读书,一星光亮被我们两颗小脑袋左右一夹,全给遮去了;母亲气得不行,但总打发不了我们。就丢下手里的活计,坐在炕上打盹。当我们进入梦乡,母亲替我们收拾好书以后,就又开始自己的活计。有时我和小弟为了争那一丝光亮,打了起来,母亲决心要我们单独使用一盏煤油灯,但决心是下了,行动却总没有付诸实施。
  我们家用上电灯时,我已经在外地的一所中专学校读书了。弟弟为了这件事,专门给我写过一封报喜的信。看到信得那一刻我是幸福的。今生今世那样的幸福我还经历过一些,但不多,这应当算一件。暑假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看见家里的老房子里悬着一盏十五瓦的灯泡,煤油灯已经被母亲收拾了起来。坐在那样的电灯下面,我却依然感觉到那样的光亮很有限,也许是城市里更亮的灯光早已照花了我的眼睛。我换了一盏六十瓦的灯泡,母亲什么都没说,但我一离开家,母亲又把那个六十瓦的灯泡取了下来,把十五瓦的灯泡换上去了。
   [ 本帖最后由 大雪飞扬 于 2011-6-28 10: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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