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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家住丛台下

2020-09-24抒情散文王克楠
春天和绿色之间的关系是我一直想弄明白的,不是在梦境,而是在现实里。春天很软,我不想把它形容为一片麦田,尽管大片大片的麦田就在我的脚下。春天是有风的,初春刮的黄风,是沙尘暴,很激烈。中春刮的是绿风,风柔和了,像是懂得了体贴的多年恩爱夫妻了。在

春天和绿色之间的关系是我一直想弄明白的,不是在梦境,而是在现实里。春天很软,我不想把它形容为一片麦田,尽管大片大片的麦田就在我的脚下。春天是有风的,初春刮的黄风,是沙尘暴,很激烈。中春刮的是绿风,风柔和了,像是懂得了体贴的多年恩爱夫妻了。

在这个季节,我从塞外回来了,先是在塞外饱受了黄风的蹂躏,又受到了绿风的滋润,塞外的春天比邯郸整整晚一个月。回来了,觉得自己是一滴水,不再是泥土。我把泥土?进篮子里,用一些气温包裹着它们。满眼都是绿的,树木上,田野里,人的脸上,我偏爱田野里的麦子,在它们没有变得金黄的时候,是另外的风景。

春天在梦境里五彩六色的,到了现实里(肉眼里)就是一味的绿,尤其是北方,到了春天,男人和女人们才有活过的滋味。我进了邯郸的丛台公园。正是“五一”节,公园里有不少小孩子,她们跟着她们的爸爸妈妈,像是飞飞的蝴蝶。我听到一个小女孩问她的爸爸,“爸爸爸爸,树上的花儿怎样开出来的?”爸爸随口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女孩看看天空,天空比大地大,她一定记住了天空的好。

有的公园是为了休闲而制造,有的公园则为了纪念某一位历史人物。丛台公园为了纪念战国时代那个了不得的赵武灵王,赵武灵王为了阅兵,在这个地方建了个台子。我进公园立即攀上另一个无名土台子,这个台子没有赵武灵王的高,台子下也没有千军万马,有的是七八棵槐树以及密密麻麻的槐花。槐花,洁白的花,亮晶晶的眼睛,亮晶晶星星。赵武灵王的铁军散出的是血气,我看到的是槐树散发的是清香。赵武灵王看到的是马,是征服的快感,我看到的是心,是与自然融合的愉快。

这个土台下有荷花池,5月还不属于荷花,荷池里仅仅是一汪碧水。有水足够了,水让人静,我静了下来,在水里住了下来。想到自己在呼市的时候,我曾经向那里的文友炫耀,我在邯郸可以和古人对话,我在邯郸认识曹操,认识荀子,认识赵武灵王,认识鬼谷子,认识蔡文姬,认识魏征,认识陌上桑女子,认识禅宗二世,认识秦王嬴政,认识吕不韦......到了塞外,这些人都不跟我说话了,都远离我了。我说这些的时候,态度很认真,越是认真,他们越是稀奇,认为我是痴人说梦。

古人死了,就死了,还能说话吗?物质不灭,生命能不灭吗?我说不过他们,心里只想自己的事情。下了土台,想起了妈妈,妈妈是邯郸人,因为有了妈妈,我才和这座古老的城市有了联系,才接近了中国的古典文化。妹妹说,如果能下一辈子能选择妈妈的话,还选择现在的妈妈作妈妈。我说,如果能选择一千次,还选择一千次现在的妈妈作妈妈。有了妈妈,就知道了自己的来源,也知道了自己该在什么地方凋谢。有了妈妈,就有了世界。妈妈在1949年的十六岁之前,常常到丛台一带默读古文。妈妈喜欢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因为喜欢,她考上了旧北京一所管吃管住的学校。考试的时候,古文就是译《桃花源记》。妈妈姓李,在妈妈的姓氏里,我遇到了李世民,也遇到了李白,这两人,我都不太喜欢,还是妈妈好,培养了我的阅读习惯,培养了我的自省品质,尤其在前些年自己的喜欢一些厚黑的时候,她用大锤一锤把我敲醒,使我得以悬崖勒马。

土台的东边荷花池,向北走50米,即是公园里的大湖。大湖空旷,大了,就大而化之了。大湖的北面,过了一座拱桥,有一面槐池。荷池是在水里种植荷的,而槐不是水里的植物,槐们三三两两地围着这个池子,把池子包裹得很严实。南方是阴柔的,北方是阳刚的,异性相吸,这些年我一直徘徊在江南的浮尘里,乍看到北方的白杨树,看到梧桐树,看到槐树,就看到了另样的风景,它们还是属于我的北方吗,属于我吗?这个春天,看到了槐树和槐花,槐树很暗色的,槐花是亮色的,槐树和槐花结合到了一起,感到它们自我结合雌雄结合体,既阴柔,又阳刚。

槐池的西边是七贤祠,这是在明朝万历年间修建的,供着与邯郸有关的七位有德有为之人。明朝时不叫“七贤祠”,而是分开设的,一座叫“三忠祠”,供着韩厥、程婴、公孙杵;一座叫“四贤祠”,供着蔺相如、廉颇、李牧、赵奢。我觉得明朝的人比现代人分的好,忠诚是一种品质,是可以安身立命的东西,而“人贤”则有了能力和作为的意思,这样的人可以有德,也可以无德,把七个人弄到一起祭奠,就照映出了现代人的短见。公园的管理者把“邯郸碑林”也弄到了祠堂的背后,进了祠堂,就看见了碑林。汉民族的文化,很大程度上是由石头(刻碑)传承的。我在草原的时候,听到的是草和牛羊的语言,到了内地,才频频听到石头说话,在碑林里,被称为“中华之最”的有唐代魏博节度使何弘敬墓志铭,被定为国家级保护文物。

槐树不是松柏,冬天时,槐树和槐花就会睡去,那个时候,我就想把它们请出来,请到春天。春天了,槐花降落到池子里,白花花的一层,像是云,而在其它季节,仅仅是树叶和树干在池水里荡漾,似乎颇为枯燥,而池水不枯燥,把槐树的影子弄得五彩缤纷。我站在池子边,有一点感动,听到了槐树和池水在做对子,上联:畅谈世上通道之事。下联:可笑上窜下跳之人。横批:不说也好。

丛台公园大湖里的长桥是弯曲的,这样的曲桥,我在北京的昆明湖是见过的,但是太远,不如身边的这座曲桥来的亲切。桥的下面是碧水,虽然不太生动,有风刮来,也能生产出涟漪。夏天的时候,燕子贴着水面飞,秋天的时候,大雁在天空的高处飞,它们都能看到这片湖。我乘坐飞机在邯郸的天空掠过,也睁大眼睛看这个湖,看不清,只有一个小小绿点。桥曲了,就有了故事,就存住了美。人生是需要故事的,中原城市的美,在于每个城市都有故事,忠义的故事,爱情的故事,鬼怪的故事.....它们是属于彼时彼地的,但可以跨越时空,和现代人的生活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春天是生命的初始,也是生命的涅槃地,想到了中国某一个高地,那里一定有不同寻常的绿,一定要抓紧时间赶往那里,写一些动人的故事。我有故事吗,我的结论是莫须有,就像秦桧给岳飞的定罪,我的故事早被这飞飞扬扬的春天看透了。

[ 本帖最后由 王克楠 于 2011-5-31 07:3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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