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梅幽香沁心脾
冬至前后,院子里的几株蜡梅,转眼间全都盛开了。嫩黄的花朵,晶莹剔透,冰清玉洁地傲立寒风。打开窗户,丝丝缕缕的幽香,弥漫在空气里。若有若无,若远若近,若浓若淡,暗暗地沁入心脾,顿觉周身惬意,暖意充盈。
蜡梅的香味很清淡,但飘得很远。我每天回到家,刚走到楼梯口就远远闻到那清幽的香气了,常常飘进屋,钻进每个角角落落。我觉得,蜡梅花香是所有花香中最好闻的,它淡雅而深远,不像有的花香浓烈而肤浅。
张爱玲说,白玉兰是污秽的白手帕,邋遢又丧气。汪曾祺说,栀子花香得掸都掸不开,为文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林清玄说,七里香浓得呛鼻,香得人手足无措。只有蜡梅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细想起来,从古至今,国人实在是偏爱梅的。“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零落碾成泥,只有香如故”,“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梅花月满天”,“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赞美梅花的诗词不胜枚举。
但其实,蜡梅并不是真正的梅花。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蜡梅,释名黄梅花。此物非梅类,因与梅同时,而香又近,色似蜜蜡,故此得名。”蜡梅是蜡梅科蜡梅属植物,梅花则是蔷薇科杏属植物。同时,“蜡梅”也不是“腊梅”,因花期横跨腊月,以讹传讹,被误写作“腊梅”。苏轼称蜡梅“香气似梅,似女工捻蠟所成,因谓蠟梅”,此蠟即指蜜蜡,蜂蜡等物。
传说宋徽宗时,有年冬天特别冷,汴京城刮了一阵大风。风过之处,树断墙摧,就连皇家的影壁墙也被大风刮倒了。这样一来,后宫的隐私难免被人看到。皇帝十分着急,但又怕违背天意,不敢动工重建。后来,有大臣建议,移栽蜡梅种在门前,夏天可乘凉,冬天闻花香,又掩人耳目,一举三得。徽宗大喜,马上下旨照办。后来,皇宫的腊梅也着实争气,大冷天居然活得朝气蓬勃,迎霜傲雪,冲寒而开,香气清幽,艳而不俗。徽宗下朝回来,见白雪蜡梅,飞鸟嬉戏,即兴画《腊梅飞鸟图》,后来成了国家至宝。
我是极爱蜡梅的,常常采几支插在书房案头清供。虬曲的枝条,清瘦干硬,着黄花点点,斜倚瓷瓶,幽香沁脾,自是一番绝世姿态。我常想,宋徽宗当年的蜡梅得是多么惊艳,才得国宝殊荣。
蜡梅的香是幽静的,超脱的。即使在皇家园林,它也不争春谄媚,独独在枯寂的寒风里,暗吐芬芳。纵然在山野茅舍,依然迎冰破冻,抽枝献蕊,或伴一蓑衣老翁,或伴寒夜炊烟。
我曾在一个刺骨的冬日,在一个山间民宿,邂逅一株特别的蜡梅。那天的气温十分低,夜间的树枝都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晨起,阳光洒在餐厅外的那棵蜡梅上,晶莹剔透,竟有淡淡的微光。像吸走了阳光的精华,慢慢回吐出来一般。我忍不住驻足观赏,原来是昨夜的薄冰,凝结在淡黄的花瓣上,被阳光一照射,像无数个水晶球发出漫发射之光。那带着寒气的梅香,一直在我脑海里回荡。
我终于明白了,蜡梅的香气为何会沁人心脾,因为它吸收了天地寒气之精华,在冰冷的季节,格外清新。冬日,大雪,寒气,梅香气,交杂氤氲,猛扎进你的心头,瞬间充至大脑头皮,定让你久久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