璜溪村访古
假期里,我在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佛山先后探访了几个古村落,印象最深的是璜溪村。
位于南海区狮山镇的璜溪村,始建于宋朝,已有八百多年历史,是“中国传统古村落”。走进璜溪村,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耸立村口的炮楼,楼高五层,是古村的制高点。我并不急于穿过炮楼楼门,去往古村落的中心地带,而是信步从村前小溪外的一条小径,绕村庄外围缓缓而行。曲径可通幽,小径两旁红花绿叶,富于园林之秀美,中间立一牌坊,名曰“思贤坊”。思贤坊里分布着老子、孔子、朱熹、王阳明等历代先贤的画像和简介,于细微处显示村人鼓励后辈学子思贤、学贤、做贤人的良苦用心。
不觉间来到村庄右侧的一条小溪,溪边有几棵莽莽苍苍的大榕树,树前有块大石,上书“璜溪码头”。显然这是早年村人与外界联系的重要通道。如今随着公路交通的四通八达,水路码头像一个行动迟缓的老人,船去水悠悠,早已废弃不用,通往小溪的石板路长满青苔,诉说着属于它的辉煌和喧闹已成过去。
走进历史的还有这算盘式布局的古村落。建村至今,有多少的壮男美妇,在此耕田织布,生儿育女,然后慢慢老去,消失在红尘深处。一代又一代人,一个脚印踏着一个脚印,从一间间屋子里,一条条小巷子里,进进出出。从年少到年老,转眼就是一辈子,回首已过八百年。
踩着石板路,我沿着“算盘”上方的那条横街且行且看,先将村巷景观看了个大概。再自东往西,沿东华里、毓秀里、仁厚里、人和里、敦和里、中和里、怀安里、居仁里、西华里九条纵巷,一条一条慢慢走去。每经过一道门,我都会驻足望一望,看看门楣上斑斑驳驳的雕刻,想象这道门里曾有过咋样的人丁兴旺、幸福美满、生老病死、离合悲欢。
我看到,有的屋门上挂着铁锁,灰尘蒙面,无声告诉我,这道门已有多年未曾有人开启过;有的屋门上贴着红红的春联,欢喜地说,这屋的主人还在,他们或住在古村后的新楼,或住在城镇的商品房;有的大门洞开,门板腐烂倒塌,屋内杂草横生,几块破木板上布满了蜘蛛网,一副被彻底抛弃的荒废样。只有极少的几户,还住着人,老人、妇女与孩童。还有一些挂着某某工作室,某某茶室,虽是“铁将军”把门,却也说明曾有人看中这块活化石,想在此寻找商机,或寻找精神的栖居。
走了许久,我在巷口一户“人家”靠墙的条石上坐了下来。往后巷望去,小巷深幽,窄且不平,但每家门外都有这么一条长条石,很感慨于乡村“以石为凳”的智慧和安适。回想几十年前,几百年前,这里坐着的,或是一个老阿婆,或是一个年轻的村妇,她脚边放着竹编的篮子,膝盖上摊开破了的衣裳,一边埋头缝补,一边与斜对门条石上的女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孩子的难养,生活的艰辛,日子的拮据,都被缝补进时光里。黄昏降临,男人下地回来,也会在条石上坐一坐,歇一歇,点燃纸烟,深吸一口,吐出雾来,一天的疲劳,随风而散。
璜溪古村最引人注目,也是最引以自豪的,是曾出过两个人物,一个叫李聘臣,清末民初做过广东省财政厅厅长,据说为官清廉;一个叫李紫屏,当过抗日名将薛岳将军的秘书,解放后长期从事教育工作。他们同住“怀安里”,“李聘臣祖屋、李紫屏故居”的牌子极为醒目的悬挂在巷口,可惜随指示牌往前寻访,均是木门紧锁,竟无缘得见“故居”风貌。
璜溪之行的最后,来到村前的“李氏大宗祠”,这是全村最漂亮的古建筑,也是村人的精神归属地。流连观望之际,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古村落,我竟然撞见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同事,他正在空地上一堆被拆下来的墙砖屋瓦中“寻宝”,看能否寻到一些明清的遗存。因为古村落的前端,正有几间旧屋在改造,“修旧如旧”。只希望,古村落的活化,不要“伤筋动骨”才好!
老同事热情邀请我来到古村中间的一块空屋地,那里正有他的几个朋友闲坐品茶。我在一株鸡蛋花树下的木凳坐下,闻着浓郁的鸡蛋花香,品着醇厚的白茶,生活似乎更加慢了下来。
望着眼前几个陌生男子,他们身着唐装,笑吟吟的说话,像极了世外桃源里住着的先民,恬淡而自在,宛如天边的闲云,芦苇中的野鹤,别有一番不与世争的滋味。我想,在岁月沉淀的古村里享受慢悠悠的日子,当是一件惬意的事情。但愿来这里生活的人,胸有情怀,心存敬畏,倍加爱惜璜溪这位八百岁古龄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