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烟火气
从字面上说烟火气,春节最浓。
春节前,蒸馒头,炖牛羊肉,炖猪肉,酥鱼,煎豆腐,调饺子馅,除了食物的香,还有肉桂、花椒、茴香等佐料的香。蒸煮这些,时间赶得紧,一锅接一锅,一笼接一笼,连晚上也不闲。比如酥鱼,需要慢火,火门是小了又小,让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最小的泡即可。这样酥一个晚上,也不会太过。满屋子的鱼香、肉香啊!
蒸馒头需要大火,我们这里人常说要“大冒圆气”。“圆气”不是“元气”,是因蒸气从锅盖的四周窜出,围成一个圆似的。圆气后十五分钟,才能蒸熟,才可掀笼。麦香含着甜,有甜滋滋的味道。连续几天烟火不停,到处就散发着、缭绕着、弥漫着香甜及烟火气。现在都不烧柴了,若是以前,风箱吧嗒吧嗒再响起来,烟火气就更旺了。
菜的准备上,在一年中最齐全。平时经常吃的和不常吃的,都要置备。现在不缺吃的,平时想吃什么,都可买到;然而过年还是越全越好、越多越好。还是说鱼吧,不但要有鲤鱼,还会买些带鱼和鲅鱼,以及其他的鱼。市场上的蔬菜,与时令无关,韭菜,黄瓜,茄子,蒜苔,应有尽有;若想吃,冬瓜也买得到。这么多的肉和菜,有的放在冰箱,有的堆在厨房,有的就被凉到空调的外机上了。前两天,我还蒸了两锅荠菜包子;荠菜是春天挖的,一直在冰箱冻着。吃着荠菜,想起“春去春又来”。
若是把烟火气作过日子讲,过年时的情景最令人向往。
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红红火火;走亲访友,热热闹闹。这时的饭菜,既有菜肴的味道,又有团圆的味道。串亲戚,或招待客人,除摆满一大桌子菜以显示热情外,还要喝酒。推杯换盏之际,亲情、乡情、人情跟着浓厚起来。水果摆上来时,满眼的青翠和新鲜,哈密瓜,西瓜,葡萄,香梨,充足的水分,令人吧唧出响亮,连吃相也懒得管顾了。
平时有点冷落的乡村,一下子活泛起来。常年留守在家的老人和孩子,脸上荡起欢笑的浪花。在外打工回来的人,抱着孩子亲个不停,掏出来一大堆吃的、玩的,让孩子高兴个够。在老人面前,他们一改过去的懒散,收拾屋子,摆弄家具,哪儿都弄得干干净净;像是要弥补缺憾,赶忙去尽孝心,给老人又是梳头,又是洗脚。老人们满足了,一年的想念和孤独都无影无踪。逢人就讲,俺孩子给俺买新衣服了,给俺钱了。
若是把烟火气再往深里说,春节的人情味最纯正。
磕头拜年,相互祝福时,都是按着老辈人的礼数。所有的恩怨和不快,此时烟消云散。想想,人间至味,本该如此。
有一天,我们几个人将在村里拜年时的对话捋了捋,觉得特别地亲切,特别的有味道:
来了就有了,赶紧起来吧,地上脏。
咋看不到俺婶子呢?
别给她磕头了,去庙上烧香了。
快回来了吧,俺再等等。
不用,不用。来,来,吸烟吸烟,吃糖吃糖,这儿还有瓜子。
不了,不了,刚点上,还长着呢。
赶紧坐,天冷,喝两盅儿。
不喝了,哪天再过来,还有几个门没串呢。
中午记得来家吃饭啊,都预备好了,预备得多着呢。
别管了,赶紧回屋吧,又有人来了!
…… ……
有一年,我去一个远门大爷家拜年,给他磕头后,问:俺大娘呢?大爷支吾道:去南边地里了。我一脸诧异,大年初一,去地里干吗呢?转而一想,明白了,大娘去世了,埋在南边地里。
对,过年不能说一个不吉利的字眼。今年,我们就要可着劲喊:兔年吉祥!兔年吉祥!!兔年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