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李云雷小说集《再见，牛魔王》有感
最近读的几本书里，印象最深的就是李云雷的短篇小说集《再见，牛魔王》。
很多人提起农村人和农村的生活，刻板的印象都是粗野，贫穷，生活不讲究 甚至是脏、乱、差，但如果你真的曾经有过一段农村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在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 ，现在再回想起来，那个年代的农村生活，你的印象是什么？是日子的贫苦吗？是饿和穷吗？ 这些印象当然会有。其实更多关于那个年代的农村印象，是诸多在当代城市里永远体会不到的，朴素哲学观和诸多唯美的生活场景。
出生在农村，小时候在农村生活，长大后到城市工作的这批人，相比于一直在城市里成长和生活的人，有很多地方不一样。进城的农民和地道的城里人，在经济条件上往往差很多。但两者最大的差别，应该是我们这些进城的“农民娃儿”经历过两段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受两种不一样的哲学观影响，因此我们的内心有了对比，有了更清晰的好坏，大小，优劣和善恶的分辨度。我们有时候会忆苦思甜，常怀知足和感恩之心。在人群中， “农民娃儿”往往显得低调内敛，不善于争论与追逐，因此常被人冠以“老实”和“厚道”的 “赞誉”。
李云雷和他的书一样，在整个当代文学圈里，有着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首先我们看这本书的目录，每篇小说里的名字：界碑，电影放映员，暗夜行路，梨花与月亮，乡村医生，哑巴与公羊，泉水叮咚响，小偷与花朵---
这些小说的题目都很有味道或者有一定的文化内涵，要么是农村里特有的文化现象；要么就是很唯美的场景画面；要么是自然界真实存在，却在城里是很难体验到的景象；要么是亲切自然的话语，让人感觉很真实---
看了这些题目之后，就有很想读下去的欲望，我很想知道究竟什么样的故事，才能配得上这样的一个题目和名字。
小说的内容也没有让人失望，大部分的小说故事都是以爱情为主题展开讲述的，这些爱情故事和都市爱情故事不一样，具有明显的地域和时代特性，小说里的人物大多带有农村人朴素、含蓄，不善于表达情感的性格，因此在爱情和情人面前，都有一丝腼腆，害羞和青涩之感，但往往这样的人，这样的情感更真实，更容易感染人，因此这本书的故事很动人，有时候也让人揪心和惋惜。
小说里还塑造了很多真实的，美丽的，与故事情节很贴合的场景，比如：架着葡萄架的农家小院；农村唱大戏；春天的梨园飘雪；桥上彩虹、河边洗衣、树下幽会等等，画面很美，让人看小说的时候感觉置身仙境，美轮美奂，甚至有了解甲归田，向往自然的冲动。
书里还描绘了一些农村少年才会经历过的事情和独有的娱乐方式，比如，弹玻璃球，对拐，夏季捉知了龟，编草辫子，扎灯笼，磨面，拉水；还有很多乡村美食：耦合，拌青椒，炸知了，狗肉，醉枣，烧鲜花生，甜溜溜---
看到这些字眼儿，想起这些场景，童年的往事涌上心头，如在昨天。
更难能可贵的是，小说里还体现了崇高的人文关怀和朴素传统的普世价值观。比如《哑巴与公羊》里，悲情的哑巴英和善良的“傻子”憨三经过千辛万苦，最后走在了一起，小说还特别交代，英的儿子不但不是哑巴，而且长大后还成了当地有名的大人物。
小说最后一段描述是这样的：英和憨三回娘家的情景，他们骑着一辆自行车，憨三在前面瞪着，英抱着孩子坐在后面，一大早就来了，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很动人。等到傍晚回去时，老黑方（英的父亲）走到村口去送他们，那头大公羊也跟着，它挺着那只独角，站在大槐树下，很英武的样子。
这是一副多么悲壮又凄美的画面呢，不仅赏心悦目，又让人忍不住泪流满面。因为这是作者给予朴实善良的小人物和身世悲惨的弱势群体的深深祝福和伟大赞歌！就连小说里的那头公羊，也是正义的化身和情感发泄的对象，在面对主人受到欺凌和暴力时挺身而出，在主人情绪低落时成了“出气筒”。公羊与老黑方的分分合合又何尝不让人感动万分呢？
在《并不完美的爱》里，面对不太喜欢“我”的奶奶，当她死后很多年，“我“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你为了不让我受到更大的伤害，而给了我一点点磨难，你为了不让我沉浸在爱的幻象中，而给了我一点点苦涩，而其实你是爱我的，你在以这样复杂的方式爱着我，是这样吗？奶奶，我想是这样的。”
这些朴实无华的文字，却表达着最传统朴素的优良品德，读着读着，你会动容，你会感慨，你也会惋惜和同情，不知不觉你也会流下泪来。这大概就是作者提出的所谓“底层文学”最真实的意义吧！
李云雷的小说没有一味地去模仿西方文学，从而使得写出来的文字总带有一些模糊、词义不清，意识流的印迹，让人读完后不知所云的蹩脚感。而身为资深文学评论家兼小说家的李云雷，深谙东西方各种文学技巧，却与他们的风格截然不同。他的小说语言朴实，质朴温婉，没有刻意使用过多华而不实的文采；小说里也没有采用各种绚丽的文学技巧，更没有设计诸多离奇或者令人血脉喷张的故事情节，基本全是沿着时间线缓缓道来，真实呈现，不加修饰，以故事本身打动读者。甚至有人对这本书题材的定义都有异议，究竟算小说呢，还是散文，还是四不像？
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拘于形式和格式，而忽略内容和思想的文章才不是好文章。文学作品也应该不拘一格降人才。李云雷的小说带着浓烈的，本味儿的乡土气息，真实地呈现出“底层文学”的精神内核和优雅气质，散发出绚丽的独特魅力。他是一个真正的 “纯净”又“沉静” 文学守候者。
当然，这本书里也有一些对于打架和盗窃美化的情节，可能作者只是想突出一种青春个性和忠诚义气，但我觉得这样的表达多少有些牵强了，这也可能会给年轻的读者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和误导作用。
受到李云雷“底层文学”的影响，我也利用小时候农村生活的经历，专门写了一部“乡土中国系列”的中篇小说集，虽然小说的发表并不顺利，甚至不被看好。但是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深陷其中，一段段纯真美好又心酸苦楚的童年旧事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那种向往自然，朴实无华的意境让我沉醉，那种贫寒艰苦中奋斗的经历，也激励我更加珍惜现在的拥有。写这本书，我像是又经历了一次古典文化氛围的熏陶和朴素哲学观的洗礼。
现在我们大力提倡的乡村振兴也包含乡村文化振兴。乡村文化怎么去振兴呢？除了我们现在各个地区发掘 、宣扬的历史名人故事和经历，及其重建的诸多历史名人故居，作为旅游宣传噱头以外，我们更应该保留那些乡村世界里的唯美场景画面，更应该延续那些朴素真诚的价值观和审美观，将传统文化里的哲学理念和精神内核通过旅游的方式传递给我们的子孙后代。让我们民族的文化不断层，让优秀的哲学理念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代代延续，生生不息。
《汉书·艺文志》里记载:“仲尼有言,‘礼失而求诸野’”。终有一天，城市的无序扩张，人们的激进求利，文化的饮鸩止渴，造成社会秩序的诸多覆水难收的严重后果和对精神世界无法平复的致命伤害，人类会重返乡野，回翻旧籍，寻找通往心静神安的出口与和谐世界的未来。
2023.120
相关文章
微信收款码
支付宝收款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