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登山

与父登山——写在端午节时
同父亲一起登山已经是我闲暇时一项固定的生活内容了。小区附近的尖山，峰耸坡缓，植被茂密，一条蜿蜒的山路隐没其间，几百米路转峦回，半腰处便可见蓝色的海湾，静谧的海岛，点点的渔舟帆影，逶迤延绵的海岸和临海听涛的现代化高楼。山间松柏青翠，刺槐芬芳，山杏挂果，野椹垂枝。不时飞过头顶的林间喜鹊仿佛是顽皮的孩童跳跃左右，引领你走向它居住的深处家园；几声远处传来的山鸡鸣叫又让你禁不住屏息寻望，欲知它在何方。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当一片片海雾如薄纱随风漫来，似乎真的就有仙翁仙女驾乘而临，恍然间回首山脚，岚雾萦绕身边，俨然自己已腾云步入美妙的天上人间。这宜人的山海风景，尽呈四季的风花雪月，是我和父亲每次登临都赏悦无比的一道盛宴。

父亲今年七十四，刚刚过了七十三，心情比以前更显得舒朗。人到古稀常把七十三，八十四看成两道坎，因为这是圣人的大限，凡人就下意识的落下了心里障碍。过了七十三到八十四不成问题，过了八十四呢？父亲很有信心地说：超过车之有，赶上邓小平。车之有是我的祖父，姓车，字子有。享年八十九。伟人邓小平我记得好像高寿九十又二了。每当与身体硬朗的父亲谈到这，我总要说：你只要保持愉快心情，合理饮食，适度锻炼是没有问题的，一定能成为老寿星。和父亲登山谈论的话题除了人生岁月的感慨，最多的是回忆，因为回忆能牵出沉积心底的情感，引发我们父子沉缅过去许多难以忘怀的美好。

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我们采点艾蒿吧。看着满山到处都长着的艾草，父亲与我说道。活了四十多年我还是第一次采艾蒿，第一次与父亲一起采。我想起小时候过端午节，印象最深的是吃棕子和同小朋友一起顶鸡蛋。顶鸡蛋最难忘了，鸡蛋要在煮棕子的锅里长时间煮，这样煮的鸡蛋外表成深棕色似乎蛋壳要更加坚硬。端午节早上，拿上妈妈给煮好的鸡蛋就和小朋友开始了顶蛋，看谁把谁的蛋顶破而自己的蛋能坚持到最后。顶蛋分为鸡蛋，鸭蛋和大鹅蛋，类型要分，级别却不限，所以不管是什么蛋，有个大个的心里就感觉自豪，胜券在握！那时候并不知道端午节是由何而来，为什么要吃棕子，反正吃棕子就是端午节，更不知道蛋壳的坚硬和鸡鸭摄入的钙有关，要是知道的话我就会买今天那一片顶三片，明星都吃的补钙药喂我家养的鸡鸭，那生下蛋肯定坚硬，也会成为顶蛋明星。为什么小时候不插艾蒿呢？那是个极左的年代，过节要移风移俗破四旧，艾蒿能避邪是带有封建迷信色彩。共产党人无神论者，一身正气，岂用避邪，在无产阶级的铁拳下，牛鬼蛇神都吓得浑身发抖，早已逃之夭夭。记得有一年春节，为了鼓励百姓过个革命化节日，广播里在大年三十播放《白毛女》，《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让人们在吃年夜饭时忆苦思甜。那个年月，传统的节日被重新赋予了内容，过节成了唯有特定食物不变，文化却异常乏味空洞，人们在物资匮乏的生活条件下，享受亲人团聚，改善几日生活的特别时光，很多富有传统内容的习俗已经是荡然无存。我想不只是我那一代人对传统节日和传统文化知之甚少，恐怕直到今天很多年轻人对民族形成的习俗和固有文化传承的节日都缺乏认知。端午节的形成有几种说法，我以为还是把它看作纪念忧国忧民，气节崇高，才华横溢的伟大诗人屈原更有文化内涵。它应当成为我们民族追求人格，人性，人智完美浪漫的一种认同和普及，成为我们追求理想，矢志不渝，扬正驱邪，光大文化，推崇创造浪漫如诗生活的纪念性节日。我们的文化部门应当顺应时代发展，及时将我们的传统节日在继承和弘扬千百年灿烂文化的基础上作为一种凝聚民族精神和思想的原动力加以丰富、确立，从而将民族文化的精髓，传统道德的根深植在亿万人民的心中。让民族的自豪感，文化的崇高感，创造的使命感成为我们光耀世界，为人类文明和进步奉献出更加璀璨而永不熄灭的火炬。


今日登山与父亲谈论的最多话题就是节日。父亲节刚刚过去，就是端午节，现在的节日可真是多呀！我感叹到。——改革开放引进不少外国洋节，想来有许多节日还是很能表达人类共有的情怀。母亲节，父亲节我就是从内心接受。情人节，我也把它看成是对自己的爱人表达情感的一个最好纪念日。可能是近几年一种文化的回归，我们的传统节日更格外受到大众的重视。这个端午节据说被邻居韩国抢先注册为他们自己的节日，就引起了我们很多人不悦。其实我到是不觉问题有多严重，或许他们的某些习俗和我们雷同，这也是受我们中华民族渊源影响，但文化内涵不一定完全一样。我们有自己的伟大诗人屈原，有着和屈原融为一体的风俗。抢个名，并没有动摇和挖走我们民族文化的根。只要我们重视、继承、发展自己的文化就是光大中华泱泱不绝的文明。我反对某些复古者，打着捍卫民族文化一味复旧如旧，拒绝外来文明。我也不赞成某些年轻人一切跟崇西方，一切以洋人为洋，否定自己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这两种表现都是走极端的观念和行为。我们中华民族是一个历史从未割断，生生不息走过五千年悠久岁月，有着先秦，两汉，盛唐，宋元，明清等灿烂文化遗产的文明古国，有着非同一般的包容性和融合力，如果我们兼容并蓄，继承民族的，吸收世界一切人类的文明那将是何等巍巍浩荡，济济厚德。我们欢度的节日将会有怎样的丰富内容，又会有怎样的文化教益高度。继承不是固步自封，吸收更不是一切拿来。如果不立足民族本身，不分辨取舍，不将其同自身融合贯通，我们最终都将失掉，成为没有思想，没有传统。没有文化，没有内涵，没有自我的盲随者，虚无族。当听到我说现在的节日多时，父亲说：节好过，日子不好过；日子要天天过，节不可天天过。这一句话我思忖了许久才豁然明白。千百年来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人类正是自己通过日日夜夜不断努力奋争，创造和积累才走向和拥有了今天。在这年复一年的漫长路程，奉献远远超过了享受，当我们咀嚼先人留下的果实，要知道该如何为后人栽下一片树木。


同父亲一同登山如在内心翻越思想的高峰。如在岁月镂刻人生的摩崖。生命的探索，生活的回味，使我常从老人的睿智和豁然的感悟中得到无意间的启迪，得到静思后感喟。父亲用自己的信心和老当益壮的勇气同自己奋争，把挑战生命看成是跨越岁月的一座座山峰。其实一个人的一生不就是在攀登，翻越自己这座山吗。思想是山峰，命运是曲折的山路。思想有多高，你努力就有多高，当你攀登到一个又一个山峰，展望绚丽的风光，当你会当凌绝顶，一揽众山小时，你拥有的就是无愧生命的自豪。我与父亲说：当你八十岁时还能登上这座山，你就能活到100岁。父亲笑了，面容告诉我——他能。我欣慰地看着山巅上的青松，向山野发出内心豪放的呼喊。啊——，啊哈合——我的声音在幽谷间回荡，惊飞的一只小鸟穿过层层的林木向着更远的前方。这时我看见苍茫的云雾间，耸立的岩石好似髯发飘飞，傲视波涛翻滚的屈原，他凝目远方，身后落下来的是一卷垂展的《橘颂》画图；他抑扬咏叹，天边回响的是——路慢慢兮，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声音。我听见了，听见了内心的召唤，看到了山峰外那座更高的山峰。


[ 本帖最后由 明月松间照 于 2011-6-1 13:0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