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
新春佳节,是整顿内心的好时候。尤其是对于我这样的工……
疫情后的这个大年夜,准备时间有些过于充分。电商举办了无数的网络购物节,已经为这一天备好了很多食物和礼物的方案。
新春佳节,是整顿内心的好时候。尤其是对于我这样的工作狂来说,也只有那一周,是真正清静的、属于自己生活的时间。
年纪大了,就会越活越传统,也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理由。总之就是打扫、更新和等待,充盈这一年到头来剩下的时间。即使手边还有无穷无尽没有干完的活,至少那一周不会有人来催促,算是打工人的新春福利。
我很喜欢这个机器的时代,它为年前家务增添了新的乐趣。比如擦窗机器人,虽然它既不能聊天,也不能擦弧面的窗户。但看着它劳动的时候,会让人想起电影《甜蜜蜜》里一边说着“新年进步”,一面还在打零工擦麦当劳窗户的张曼玉。于是,我就给我的擦窗机器人起名叫“曼玉”。思绪是繁殖性的,看“曼玉”在工作时,我想起手机上的新闻。今年是肯德基进入内地35周年,刚好和我同岁了。听微博上的人说,《甜蜜蜜》里张曼玉和黎明在麦当劳里的那一段戏,实际上是在肯德基里拍的。我们上海人对肯德基印象更深刻些,毕竟读书时要考到很好的成绩,才能获得一份套餐的奖励。
我还给母亲买了一台新的扫拖机器人,带有自清洁的功能,比从前那台功能强一些。我母亲很喜欢扫拖机器人,虽然有时会嫌弃它笨,当它卡在某个角落里出不来,母亲就像跟小孩子说话一样,责怪它是个傻瓜。机器人卡在某个角落出不来,是机器翻越障碍的技术限制。这种小小的技术更新,每年都在改良,甚至可以看作是消费主义的阴谋。厂商不能更新得太快,他们更希望我们为一点点贴心的改良继续掏钱。
“自清洁”像一种召唤,勾起我很多童年的回忆。小时候过年时帮大人擦桌子,擦了一小块桌子,就要去搓一搓,显得很勤劳的样子。冬天的自来水可真冷啊,外婆就会笑嘻嘻从还没烧开的开水里兑出一点温水来给我搓抹布。大年夜是妇女们最忙的时候,外婆早晨四点多就要起来备菜了。给我的那一点温水,是繁忙里细心的爱意。如今外婆过世多年,我偶尔会梦见她。春节是她最喜欢的日子。我想告诉她,如果看背影,母亲已经越来越像她。
上世纪90年代上海的冬天比现在冷,窗沿上偶尔还能看到冰雕。那会儿心里热乎得很,吃个年夜饭也没有心相,不停看钟,候着时间去放炮仗,放又不敢放,大人还没放就开始捂耳朵,在一边兢兢业业凑热闹。一年又一年,冬天越来越暖,走路不会滑倒,地上也没有爆竹留下的红色“地毯”。年夜像一种共识,意味着古典的仪式,要做一些孝亲的聚会,对师长也要表示感谢。更重要的是,日常生活会回归到一个想象中的起点。
年前最冷的时候,我家楼下的水管裂了。楼下的阿姨,是个强迫症,每天要清扫三十几次厕所,她早起发现厕所间滤波板上有一滴水。物业检修时,封好了裂口。那位阿姨喃喃自语,“我每天都擦得很干净,我们20年的装修看起来像新的一样。”
我说,“时间久了,老化总是难免的,看起来像新的是没有用的。”说完我就觉得自己讲错话,结果她想了想说,“你说得也有道理,快过年了,总是要修修好。”我努力点头,想要做弥补。但也说不出什么新颖的词,只能说:“修修好,过年才能安心。”
过年对日常生活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我觉得是清洁也是修复。感恩过去的一年终于过去了,祝福过去的一年永远地过去了。新的一年,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又需要准备什么。幸好我母亲是这方面的专家。听说她正在为过去六十四年的自己布置一面“照片墙”,这使她将年前剩余的日子过得比我这样无聊的人有滋有味多了。
听说照片墙大年夜就可以弄好,我也有了新鲜的期待。我也想为这件高兴事做点什么,于是买了一件新衣服。小时候要放在年初一才能穿,长大了就自由了,大年夜就可以穿。
我也成了那种要提着水果和红色礼品袋回家吃年夜饭的中年人啦。